幾縷熹微的晨光透過窗欞射進屋來,暈出一片暖色,整座大殿本是充滿了安詳的氣息,無奈似遠似近處卻總會傳來陣陣大呼小叫,癡狂顛笑的聲音,寧靜的氣氛便這般被打破了。
宋畹心,晚風,明霞置若罔聞,她們早已習慣這些鬼哭狼嚎似的聲音。一牆之隔的冷宮裏住著的那群瘋瘋癜癲的廢妃,一年365天就有360天是這樣“歡歌笑語”地迎接黎明的第一絲曙光的。
可西然卻受不了如此刺耳的怪聲,翻一個身,尚在半睡不醒的狀態下,口中已喊叫起來:“何媽,叫他們都滾遠一點,吵死啦!”
宋畹心聽得她吐字不清的叫喊,誤以為她是做了噩夢,忙地奔過去搖醒她,“鳶兒,鳶兒。”
一陣勁道夠足的推力襲來,西然怔了一怔,睜開迷蒙的睡眼,神智恍惚之際乍然攝入眼瞼的是一張陌生的臉孔,她駭得“騰”地一聲坐起身,揉揉眼睛再看她,見她滿眼呼之欲出的關愛神色,斷裂的記憶鏈條終於連接上了…“她”是她的娘親——宋畹心。
前生今世一夕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全如一幕幕最慢的電影鏡頭一般回放過去,沐西的欺騙,她的割腕自殺,瘋皇帝的侮辱,宋畹心的上吊自縊…。
原來,一切都真實地發生過!她死了,又活了,隻是不再是沐西然,而是傅玉鳶。
都說“衝動是魔鬼”,這話一點沒錯!那天,沐西之所以沒有準時趕回,原因可能有很多,或者是車壞了,或者是堵車了,抑或是有別的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她怎麼可以那麼任性,那麼衝動,那麼愚蠢地就自殺了呢?她怎麼可以…。
思及此處,懊悔一陣陣衝蕩心房,淚水不由得沾濕了雙睫。
床側的宋畹心見她雙眼噙滿淚花,咬唇欲哭不哭的模樣,還以為她未從噩夢中醒轉,於是伸手將她攬進懷裏,拍著她的背部安撫嬰兒般地低低說道:“鳶兒別怕,一個噩夢而已,有娘在,別擔心,一切都會過去的。”
一切都會過去的…過去了!真的就這樣過去了…沐西然的一生,那麼短暫的一生,在她最驕傲的年紀裏結束了…
沐西是愛她的,雖然他不能時常陪著她,也不會經常說一些關懷她的話,但是他可以寵她寵到連一點小感冒都要送往醫院療養,她可以任由她用他所有的東西,包括牙刷和水杯…
“爸爸。”終是沒忍住——
西然的失聲痛哭使得宋畹心茫然無措了,沒曾想她越安撫她,她竟哭得越凶猛,宋畹心無計可施之下,隻一個勁地說:“沒事的,沒事的…”
過了許久,西然總算哭累了,抽抽搭搭地從宋畹心懷裏正起身,一抬眼,又觸到她關愛的眼神,心中猛地一凜,隨即一把抹掉淚水,迅速下床穿鞋,一言不發地徑自往殿外走。
明霞欲叫住她,宋畹心望著西然的背影,阻止道:“讓她去吧,方才許是被噩夢嚇住了,出去看看外麵真實的景象,不定會好轉起來。”
被噩夢嚇住了?笑話!還當她是三歲小孩麼?她出殿隻是因為不想和宋畹心呆在一起,她討厭宋畹心,討厭她的關懷,討厭她棄女之後還可以坦蕩蕩地宣示她的母愛。
此際,殿外春光明媚,和風習習,昨夜黑燈瞎火,她不曾看清鳳翔殿周圍的環境,這時看來,倒不由得冷吸一口氣。
四麵高聳入雲的紅牆仿佛紅匣子一樣圍箍住鳳翔殿,惟正南方向開一扇高大的宮門,門下還有兩個精神抖擻,目光如炬的侍衛把守,如此情景,儼然她們是被人監禁了!
腦際驀然憶起昨晚那瘋皇帝說的話“宋畹心是因你才離開了朕背棄了朕,所以這輩子,朕都不會放過你,朕痛苦,你也休想有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