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沒在逃,怎會形容狼狽?若沒在逃,怎會縮首藏尾?”男子頭也不轉地說道,平靜的神態宛如眼前的湖麵。
西然不置可否,垂眸掃了掃自己散亂的秀發,淩亂的衣裳,麵上不易察覺地飛過一抹紅暈,於是極不自然地伸手梳了梳,理了理。
男子扭頭見得,微微一笑,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到她身上,淡定地問:“怎麼稱呼?”
“沐西然,”拉住肩頭的披衣,她亦平和地問他:“你呢?叫什麼名字?”
“沈君悕。”牽起她的一隻手,攤開她的手掌,他一筆一畫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西然暗暗記下,抬頭正視他皎若月華的鳳目,心中在忖度:他既不是皇宮裏的人,又有武功,說不定能帶我逃出去,我要不要請求他幫助我呢?他會同意嗎?而且,我能信任他嗎?他是好人嗎?
她猶豫之下戒備的眼神落入沈君悕的雙目中,他便雅爾一笑,道:“信我,我帶你離開,不信我,請好自為之,我要走了。”道罷,當真轉身舉步向前走去。
見他說走就走,她心裏頓慌,忙叫道:“喂,你站住!”
沈君悕停下腳步,回首遞給她一個無害的笑容,“信還是不信?”
信還是不信呢?西然踟躕不定,並未答話,他又道:“沐姑娘,你若想逃出宮,別無選擇,隻能相信我。”
他說得對,僅憑我自己的力量,方圓一裏都逃不出去,更別說整個皇宮了,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似乎真有辦法離開,我不如先跟他出宮去,之後再作別的打算,到時即便知道他是壞人,但從他一人的手心裏逃脫總比從成千上萬的侍衛眼皮底下逃脫來得容易吧。
暗自忖罷,她快步走到他的麵前,“好,我選擇相信你。”
嘴角輕輕上揚,彎出一個優美的弧度,他含笑幫她拉了拉滑落肩下的披衣。
西然把手套進兩袖裏,裹緊穿在自己身上略顯寬大的紗衣,正欲問他打算如何出去時,卻見他猛地將自己打橫抱起,她一驚,脫口問:“你要作什麼?”
“閉上眼睛,相信我。”一道如泉水般溫潤的聲音注入心田,西然莫名地覺得胸腔一片溫暖,之前且驚且疑的心緒頃刻間煙消雲散,旋即乖乖地合上了雙眼。
沈君悕垂眸見得,滿意地笑笑,抬腳踏上湖畔的石階,倏地縱身一躍,竟然禦水飛了出去,腳尖閃點,如白鷺啄食,身影搖動,若海燕穿雨,這一招式,真真幹脆利落,瀟灑漂亮,越過護城河,他腳下不停,再提一分內力走上牆壁,快速翻越紅牆,徑直落到了牆外一匹駐足久候,通體雪白的好馬背上。
“可以睜開眼睛了。”安坐馬背上,傾身泰然俯首在她耳旁,他輕聲道了句。
西然聞言展開雙眸,轉眼瞧了瞧四周,兩側是高峻崔嵬的大山,馬前是邈遠逼仄的山道,馬後是森嚴宣威的高牆,牆裏盡是簷牙高琢的宮殿。
出宮了!真的出宮了!
“你是怎麼辦到的?”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她興奮地問。
“你猜猜。”
方才好像坐花轎一樣晃動了幾下,一開眼便已到宮外,忽然思及他身懷武功,她自信地說:“我想一定是飛出來的!”
“聰明。”沈君悕含一眼笑意地點了點她的鼻頭,轉手牽起馬韁繩,另一隻手則從她背後兀自環住她的柳腰,且往內側一收,將她摟得更緊,“絕影(白馬名)跑起來很快,若是不慎跌下馬去,後果不堪設想。”
一種異樣的感覺自腰際傳來,西然蹙起了眉頭,正要出言表示不滿,他卻雙腿一夾馬肚,道句:“坐穩了。”即見絕影突然發足狂奔而去,瞬間消失在山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