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我們正在經曆一個黃金時代的醞釀階段(1 / 3)

我們的作家藝術家要有堅守文學理念的自覺性

現在還不是我們對這個時代的作品和作家下定論的時候

好的作品就像一座大房子,裏邊房間再多,線索卻很簡單

寫作是一種悲壯的“抵抗”

文學是一種非常個人的東西

要重視人民群眾的基礎文學教育

網絡文學像是一個大的試驗場

時代之問

我們正在經曆一個黃金時代的醞釀階段

在上海采訪,王安憶老師我們不能不見。這位身兼中國作協副主席、上海市作協主席和複旦大學中文係教授等多個職務的當代知名女作家,不僅是中國文學藝術界的一麵旗幟,更被當代華文世界譽為繼張愛玲之後 “海派文學” 的傳人。

安憶老師近年來筆耕不輟,始終保持著較高的文學創作熱情。同時,她還勇擔社會責任,領銜複旦大學創意寫作碩士班的教授工作,以自身的豐厚學識和經年感悟來延續中國文學寫作的時代薪火。

即便是如此繁忙,但在聽完我們有關“發展繁榮文化藝術、時代呼喚經典大家”的采訪意圖後,她還是欣然為我們安排了一個周六的午後。

8月的上海,熱浪浮動,酷暑難當。但當我們走進王安憶老師位於上海長寧區一棟鬧中取靜的公寓時,心中的悶熱與煩亂瞬間一掃而空。

在鋪著暗紅色木地板的客廳裏,王安憶老師專門煮製的紅茶散發出淡淡香味,與她堆滿一整麵書架上的專著相映生意。也就是在這樣一個極富文化味道的下午,王安憶風度優雅、談吐睿智地與我們縱談起中國文學藝術的現狀和對新時代文學經典、大師大家的殷切呼喚。

記者:王老師您好。進入新世紀、新時期後,我國文化建設全麵加快,文藝創作日益繁榮,正呈現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的新局麵。請問您是怎麼看待和評價目前中國文學藝術創作所麵臨的客觀環境?

王安憶:目前中國文學藝術創作所麵臨的環境總體上是比較積極的。首先,中國當前的社會特征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對文學藝術創作是利好之事——矛盾凸顯期各種社會矛盾很突出,正好可以給文學創作提供豐富的原材料,但關鍵是我們要怎麼看待那些體現社會矛盾的作品。這是一個非常微妙的事情,不管這個社會和人民怎麼看待突出的社會矛盾和反映這些矛盾的作品,作家藝術家都要給予可能的理解和關注。

其次,我們現在的文學創作環境非常開放,即使一些涉及重大敏感題材的作品,作家藝術家們都可以在香港、澳門或台灣出版。現在在題材創作上,基本說來是沒有什麼禁忌的。很多作家出版了一些看似敏感的內容,但事後也沒受到什麼影響。這說明中國現在的出版環境已經相當寬鬆了。

但同時,我們也要看到,文學出版依然有一些限製也是正常的,即使在西方也是同樣的情況。西方的作家一樣有很多內在的限製,比如不能宣揚共產主義主張等等。當然,作家藝術家們希望創作環境再寬鬆一些,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再次,現在政府所營造的文藝創作環境相對好很多。全社會都在營造一個大文學的時代,並想盡辦法促成文學經典和大師大家的誕生。政府在創造條件,作家在努力跟進,整個社會也都尊重作家藝術家群體,尊重文學藝術創作的規律,我們的文學藝術創作也與這個時代的特征緊密相連。這具體表現在,在社會價值多元、精神文化豐富以及市場化思潮的衝擊下,作家藝術家群體出現了明顯的分化,其所進行的文藝創作也出現了風格迥異的分化局麵。

在這種特殊的環境下,中國的作家藝術家所麵臨的壓力可想而知:一方麵,作家要秉承傳統文學理念,為中華民族的文學事業做出貢獻;但另一方麵,作家個體自身也麵臨著市場的誘惑與壓力。這種壓力重重疊疊,在市場因素的背後,或許還有其他的力量與潮流,這也使得作家藝術家麵臨的創作環境錯綜複雜。所以,我們的作家藝術家更要有堅守文學理念的自覺性,同時要始終保持一顆清醒的頭腦。

記者:我國目前的文藝創作確實正逢最好的曆史時期之一,全國文藝創作也正呈現出一副欣欣向榮的喜人景象。但是,與日新月異劇烈變革的偉大時代和人民群眾日益提高的精神文化需求相比,我們還缺少與這個恢弘時代相匹配、能震撼於當代、傳之於後世的精品與大家。請問您是如何看待中國文學藝術創作缺乏精品力作和大師大家這一現狀的?

王安憶:文學藝術創作其實是一個精神層麵的東西,它帶有一定的精神價值判斷,是一種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東西。現在或許是有好的文學作品,但可能還沒有被人們發現,所以要說完全沒有,也未必見得。

我想,這些能流傳百世的好作品一定是持批判態度、與現實持有距離的作品。這些作品不能說現在沒有,很可能是已經有了,但還沒有被人們廣泛傳閱。

另外,我還覺得好的作品就像一座大房子,裏邊房間再多,線索卻很簡單,隻要找到一扇主要的門,這扇門一旦打開,就會非常順利地走遍它所有的房間,而且你會發現所有的房間其實都是連成一體的。這個能夠通向全部作品並達到全麵深刻理解的“門”,就是潛藏在作品中的作家的主觀精神以及創作的能量。

我們現有的經典作品和大師大家,大都是經過曆史的檢驗和時代的選擇留存下來的。所以,雖然現在整個社會都很急切,但我們還不能輕易說什麼樣的作品會傳世,或者這個時代不會有文學經典和大師大家等等。時機還沒有來臨,我隻能說,現在還不是我們對這個時代的作品和作家下定論的時候。我們要耐心一點等待,不可操之過急。俄羅斯19世紀出現的大文豪托爾斯泰也就一百年出一個,這個可是急不來的。當然,也很可能在某個時段集中地湧現出大批人物,就像我們在20世紀80年代那樣。

記者:那麼我們現在是處於一個什麼樣的階段?大師大家和精品力作的湧現與時代到底有著什麼樣的關係?

王安憶:也許,我們隻不過是正在經曆一個黃金時代的醞釀階段,一些作品,一些作家的影響力還需要更長時間的檢驗。現在我們所說的大作品的“大”,往往不是真正的偉大,而是市場經濟中人們心理趨向的篇幅大和規模大。這是一種基於市場利益需求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