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前不久,您的又一部長篇《古爐》出版,能談一談這部小說的寫作嗎?
賈平凹:寫長篇是慢活,既保持寫作狀態又要把握住節奏。我雜事很多,而在寫《古爐》過程中除過一些必須參與的會議、活動和家事外,盡量拒絕一些可去可不去的場合,拒絕一些可幹可不幹的事。這些年裏,六七次出國機會都謝絕了,一些必須去的大活動和會議都帶著稿子,晚上書寫。在西安的日子,每早8點前必須到書房裏,寫到中午11點,11點到12點接待來訪人,中午睡一覺,起來寫到下午5點,5點到6點又待客,基本生活規律就是這樣。有時寫順了就特別愉快。寫不順有各種原因,有時就不知道怎麼個寫法了,有時故事不知道怎麼延續。寫的時候要沒有感覺,作品肯定就沒意思。要是哪天寫得特別有味道,就特來勁。靈感來了嘛,就很愉快,一般一天能改好5000字,特別順當就能寫到8000字。有時就兩三千字,太忙就放下。3年左右短的文章都沒有寫。
每個人創作的習慣不一樣,年輕時寫散文,寫中篇我一般寫一遍,再抄寫一遍就完了。但現在不一樣了,理出一個大概的脈絡後會在一個筆記本上打草稿,然後再改一遍,再在稿子背麵寫一遍,然後再定稿,《古爐》就是在這樣的過程中寫出來的,前後加起來寫了200多萬字。這部書用去了三百多支簽名筆。但寫完《古爐》,並沒有被掏空的感覺,還有別的東西等著寫呀,作家就是靠這個吃飯的。
記者:《古爐》的寫作,似乎延續了《秦腔》的寫法,重整體,重細節,以實寫虛,混沌而來,蒼茫而去,在當今文壇上風格別樹一幟,這是怎麼形成的?
賈平凹:這種寫法可能更適合於我吧。我一直寫的是當代生活,行文上又想盡力有中國氣派,這兩方麵結合起來其實很難,如國畫很難表現現代生活一樣。這需要作者必須熟悉生活,掌握生活細節,講究節奏,把味道寫足。散文可以這樣寫,但六七十萬字的長篇寫下來氣息綿長就不容易做到。這套寫法從《廢都》之後就開始了,但那時僅是試驗,過渡到《高老莊》,再過渡到《秦腔》、《高興》,直到《古爐》。
人常說“文如其人”,其實隻有寫到一定程度了才可能文如其人,又常說“得心應手”,即便心裏想到的未必能應得了手。《古爐》在構思時是艱難的,寫作時常有一種快感。年輕時寫東西,有激情,銳力外向一些,年齡大了,就可能沉澱了些,想寫的都是在現實生活中真正有了個人生命體會的東西,就不講究技法、起承轉合,隻想著家常話,隻想著樸素了。古人講的幾個階段,“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琢磨琢磨,真是這樣,可這樣也真難做到。
賈平凹小傳
賈平凹,陝西省丹鳳縣人,中國當代著名作家。西北大學中文係畢業後任陝西人民出版社文藝編輯、《長安》文學月刊編輯,現為陝西省作家協會主席。
賈平凹從1973年開始發表作品,1982年後從事專業創作,目前已出版的作品版本達300餘種。著有長篇小說《商州》、《妊娠》、《浮躁》、《廢都》、《懷念狼》、《秦腔》、《高興》、《古爐》,並創作出版了中短篇小說集、散文集多部。
賈平凹的作品被翻譯成英語、法語、德語、俄語、越語、日語、韓語等多種語言在世界20多個國家傳播。國際上獲得的大獎主要有:美國美孚飛馬文學獎(《浮躁》,1987)、法國費米娜文學獎(《廢都》,1997)、法蘭西共和國文學藝術榮譽獎(2003)等;國內曾獲得第一屆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滿月兒》,1978)、第三屆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臘月正月》,1984)、第一屆全國優秀散文(集)獎(《愛的蹤跡》,1989)、第三屆魯迅文學獎(《賈平凹長篇散文精選》,2005)以及第四屆華語文學傳媒大獎(2005)、世界華人長篇小說紅樓夢獎(《秦腔》,2006)、第七屆茅盾文學獎(《秦腔》,2008)等。
賈平凹的主要作品以獨特的視角準確而深刻地表現了20世紀末到21世紀初,中國在30年來的現代化進程中痛苦而悲壯的社會轉型,不僅完整地複原和再現了現實生活中芸芸眾生的生存本相,而且在一種原生態敘事中,深入當代中國人的心靈世界,突現了中華民族在現代化的全球語境中所遭遇的空前尷尬。他以中國傳統美的表現方式,真實地表達了現代中國人的生活與情緒,為中國文學的民族化和走向世界做出了突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