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喧鬧而無聲的文化時代(2 / 3)

目前,評論界少有人、更少有群體,鮮明地追求以探索時代為己任。在這個時代,人的性格、品質是什麼?人的命運與情結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新生人群、底層人群內心的呼喚是什麼?中國形象又到底是什麼?整個文藝界都缺乏真切而深刻的探究。理解時代、打開時代、思考時代和議論時代的風氣遠未形成。那些不去思考、開掘時代生活的文藝家,他們所能做的隻是技巧的重複,而很難是藝術的創造。

記者:根據當前的環境和存在的問題,您認為我們應該怎樣去發現、引導和培養能寫出反映當前時代精神的作品和作家?

肖雲儒:一個作家實力的形成和顯示,需要一個較長的積累過程。所以現在已經知名的作家,大都屬於上一代人。文學要反映當前時代,但現時代第一線的人群中卻又暫時還沒有產生大作家。這是一個悖論。作家的培養和時代的發展不同步,上一代作家寫當下生活又難於寫好,創作主體和生活客體永遠有距離上的錯位。這就像王蒙、王安憶、陳忠實很難寫好、也不能要求他們去寫高速公路,而能寫高速公路的人當前還正在高速路上埋頭工作一樣。

要花大力氣去發現不同生活群體、尤其是新生活群體中的新作家,農民工中間的、災變事件中的、金融資本家中的、網絡媒體中的新作家。真正能寫好新生活的作家,最有可能在新生活的實踐者中出現,在對新生活有切身體驗的人群中出現。要熱心於發現和組織他們中的文學隊伍。

此外,還要在網絡寫手中引導、培養和選拔一批青年作家,不能歧視這些作家。人人都有起根發苗的階段,要平等、善意地培養他們。現在網絡作家參加作協或得獎都會成為新聞,這實際上反映了心理上的歧視。要發現和時代生活同步的文藝家,比如,街舞有很多很好的動作,舞蹈家可以去采風、去學習,作家當然也可以這樣。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作家,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文學代言人。作家總是屬於一定的文化時代,跨時代寫作當然可以,但真的很艱難。

記者:在市場經濟環境下,大力發展文化產業的呼聲日漸高漲,我們如何做到既能把握藝術創作規律、又能遵循市場經濟規律?

肖雲儒:過去的文化傳播鏈條有三個節點:作者、傳播者和受眾。現在不一樣了,經紀人、策劃人從創作開始就介入,貫穿全過程。他們的坐標是從市場出發,這種坐標極有可能 “綁架”作者。比如,一些電影都完成了,往往還會發生投資的老板要求電影改名、加戲,以增加賣點的情況。因此,一定要處理好創作與產業的關係。

在當下的文化傳播鏈中,策劃人、經紀人、作者、傳播者和受眾,五大因素互相製約。在這種情況下,作者需要更大的自主權,需要堅守藝術創作規律。有些藝術門類可能好一些,但影視和戲劇被市場綁架的現象比比皆是,影、視、劇的編劇嚴重邊緣化,甚至很難算進主創人員。導演、演員如雷貫耳,不知編劇何許人也。

藝術創作有規律,市場也有規律,他們最佳的狀態就是和而不同、執兩用中,不能讓市場規律吃掉藝術規律。作家最怕在強製下寫作,這讓他們沒有激情。

最好的作品開始都是孤獨的,由小眾慢慢走向大眾,《紅樓夢》就是這樣。不能單純以當下的收視率、發行量來衡量作品,寬容的市場既要容納大發行量的作品,也要容納小發行量的作品。作者的報酬不能隻以發行量衡量,還要按質量確定。

現在有一種文學規律被影視劇規律強迫的趨勢。不能以可否改編成為電視劇來衡量作品的質量。最好的作品往往很難改編為好的電視劇,像魯迅、張煒、史鐵生的小說和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要重視那些不能改編為電視劇的好作品。這些問題都屬於文化市場、文化產業對文學的強製性影響,要重視文學作者的自由空間和自主意識。

記者:陝西文學的發展一直在全國占有重要的地位。您對陝西文學藝術的發展現狀怎麼看?

肖雲儒:可以說,陝西文學是中國文學的重要方麵軍,許多作品是中國文學寶庫中的“硬通貨”、“不動產”。文學陝軍在中國文壇具有獨特的地位。黃土地為作家提供了豐富厚重的創作土壤,對這樣一塊土地,陝西作家需要更好更深地梳理開掘,並且用一種非常文學的方法來傳播它。

從柳青、杜鵬程開始,到路遙,再到陳忠實、賈平凹,陝西作家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像秦川牛一樣從事創作勞動。最典型的就是柳青,他的創作水平根源於他個人的思想藝術修養,也根植於他以縣委副書記的身份到基層體驗生活。他不是生活的旁觀者,而是生活的當事人。他在作品中剖析了一個村莊,自己也和村幹部和村民融為一體。他通過參與最普通的農村勞動和日常生活,去感受整個時代的發展、社會的變遷。盡管那一段曆史有待更科學的評價,他的文學精神永遠值得我們尊敬。

陝西文學藝術的發展有一些特點,比如個體創作力比較旺盛,但轉化為群體藝術生產力的能力和群體影響力的能力比較差;陝西宣傳作家個人多,怎麼把他們的影響變成陝西文學的同群效應和組合資源,稍顯不夠。這是陝西創作群體文化力發展不夠的主要原因,與上海、湖南、東北相比,顯出了差距。

記者:以一個文藝評論家的眼光來看,當前中國的文藝評論怎麼樣?

肖雲儒:當前文藝評論有邊緣化的趨勢。評論家的優劣竟然常常要由作家說了算,竟然是由作家的喜好來定位評論家的價值。評論家反倒要由作家“提攜”,他的水平、知名度取決於和作家的關係。作家一般知名度大,作家看重你,你才能出名,甚至出現了大腕作家豢養評論家的可悲現象。這樣下去怎麼能行?

造成這一怪現象的原因,一是有些評論家奉行犬儒主義,他們看作家的臉色而生存;二是被利益弄得邊緣化,評論家都拿了紅包,吃了飯,談什麼批評?三是受某些負麵價值觀影響,如處理人際關係一味“和為貴”。這些都使得文藝評論喪失戰鬥力,變得庸俗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