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一部分作家將創作的商業效益作為寫作的重要前提。小說創作,特別是長篇小說創作受庸俗化的市民心態影響,過度的娛樂化追求已經嚴重危害到作品的質量。受害的不僅有出道不久的年輕作家,還有個別已產生了廣泛影響的名作家,炫技,炫智,為吸引同道眼球,為標新立異而標新立異,忘記了文學的根本。
三是小說批評生態嚴重失衡。一些稍有名氣的批評家被出版商、小說寫作者包圍,遵命式的批評、炒作式的批評比比皆是。其結果導致不僅是小說批評公信力的喪失,還導致讀者閱讀選擇的迷誤,哪本書牛皮吹得大,炒得越凶,賣得就越好。文學批評話語權過度集中於圈內的幾個人,壓製了批評界新生力量的成長,也使他們自己窮於應付,苦不堪言,導致了為趕場而不讀完作品和瀏覽式的快速閱讀的出現。對於需要細讀和品味的優秀作品而言,這種閱讀方式比不讀作品更可怕,它容易造成文學批評的望文生義,無論讚揚和貶斥都離開了作品實際。
記者:我國近年來取得的經濟成就有目共睹,您能否談談市場經濟的發展繁榮對文學發展的影響有哪些?
李星:這些年,我國文學發展總體是向上的,精品力作有一些,不過數量上並不是很多,特別是大家公認的巔峰之作少了一點。我認為這是正常現象,文藝創作必然有一個積累的過程。
文學生產力、創新力受到影響,首先是商業化潮流對作家創作心理的影響。在商品經濟的衝擊下,有些人仍然可以沉靜下來從容寫作,有些人就不行了,經受不住金錢和名利的誘惑,或搞媚俗的東西,或者倉促成篇搞急就章,“半部好作品”現象很普遍,或不在創作上努力而熱衷於拉隊伍炒作,片麵追求發行量,以炒作上電視露麵,提高知名度,增加發行量,又以發行量上升追求經濟利益。
古今中外,那些大家名作,那些經典之作,哪一部不是作家沉下心來,嘔心瀝血,精益求精的結果,是下了大工夫深工夫的。咱們有的作家不在作品上下工夫,卻忙於拉關係,找門子,受社會急功近利的浮躁心態影響太大,急功近利,心態浮躁,當然出不了好作品。
文學出版行業要考慮經濟效益,這無可厚非,但著眼點首先應該是作品的思想藝術質量,賺錢也應講文學良心,講社會效果。我曾經拿很好的作品推薦給出版社,他們也承認是好作品,但出版社首先考慮的是發行量,考慮經濟效益。真正的好作品應該有好的發行量,但有時好的作品發行量也未必馬上就好,這就需要宣傳推廣。但有的作品本來不怎麼樣,卻動輒印數百萬,發行量那麼大是不正常的,是靠炒作,或沾不一定和文學有關的電視劇的光。許多出版社不是按照文化產業的方式運作而是完全走向產業化、企業化了,將精神文化產品等同於製造產業考慮。經濟效益無可厚非,但唯利是圖就不好了。
許多文化產品,要讓社會大眾買賬,認識他的價值,要有一個過程;有的探索性創新性質的作品,即使賠錢也應出。不能片麵追求發行量,明知是高水平的文學作品卻因為發行量暫時不樂觀就槍斃了,這太可惜了。所以出版發行行業產業化要適度,求利潤也不能過度。
記者:除外部環境對文學發展的影響外,影響作家創作和文學發展的還有哪些因素?
李星:文化人不讀書或不善於讀書的現象,值得注意。讀書太急功近利,和專業直接有關的讀,否則就不讀。我認為,文化人不僅要讀文學等人文科學方麵的書籍,還要知道一些政治、經濟、科技方麵的知識,讀些有關書籍。要廣泛涉獵廣泛吸收,不讀書或讀書麵過窄,就會思想狹隘,視野狹窄,胸懷狹小。
有些作家出道時,起點不算低,應該有點潛力,但創作卻越來越小家子氣,原因就是沒有大胸懷、大關懷,不關心人類前途、祖國命運,隻研究技巧。沒有一個大作家是靠所謂純技術、技巧成功的,必須不斷積累思想,提高人生境界,才能厚積薄發。學習不是死摳書本,要會思考,關心自己切身利益是正常的,但作家整天隻關心個人名利不行,祖國前途、民族命運、大眾疾苦更要關心和思考,眼界不能過低過窄。作品氣象小就是自己的人格境界小,把自己降格為一個碼字匠,這樣怎麼能以大格局、大氣象的創作去影響、提高大眾。
記者:您認為,現在藝術家協會、媒體應該在推出優秀作品中發揮什麼樣的作用?
李星:現在有的協會機構的確有機構龐大、官僚化等不好的傾向。協會是聯絡、組織作家搞創作的服務性機構,是作家反映意見和要求的“娘家”,不能辦成實現當官欲望的“衙門”。但有的作家,出了幾本“大作”,就謀劃著要當個主席、副主席。不僅作協,書協、美協等藝術家協會都有這個問題,作家藝術家的最大目標成了升級別、當主席,一個省級協會十多個副主席,忙著出頭露麵、忙於坐主席台,級別有了,麵子有了,收入也上去了。一個省就幾個尖子作家人物,低一個層次的人就多了,但因為誰進誰不進,就影響了藝術家之間的團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