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網絡文學寫手良莠不齊,你們是如何把好質量關的?
陳天橋:網絡文學作家的身份確實五花八門,有政府官員、農民工、高學曆者,其中全國或者地方作協的會員有500人。這些網絡作者思想活躍、想象力豐富,但並不能“亂寫”。起點中文網在與他們簽約時,首先就有相關約束,不能寫反動、色情的作品。此外,跟一般網絡由版主管理不同的是,起點中文網由編輯負責把關,他們都通過國家正規考試後獲得編輯證書,每年進行兩次學習與培訓,一些出版社的退休編輯也應聘前來工作。
由於一些網絡作者的文學素養和文化底蘊不高、寫作技巧欠缺,導致了部分網絡作品品質和格調低下,低俗內容大量充斥。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起點中文網還在2007年與上海社科院聯合舉辦了首屆“網絡作家高級研修班”,邀請著名作家、專家、學者授課。39名網絡作者參加,起點中文網為每人支付3萬元的培訓費用。
記者:現在困擾網絡文學發展的因素主要是什麼?
陳天橋:在快速發展的同時,網絡文學正越來越受困於盜版的幹擾。現在文學盜版網站的數量約為53萬家,一家站點的建設成本僅為數萬元。通過搜索引擎對盜版網站的收錄與宣傳,每年盜版市場總規模約為50億元,每個盜版者每月能獲得的收益少則數千元,高則上萬元乃至上百萬元不等,每年盜版市場的利潤約為50億元。隨著我國文化創意產業的飛速發展,盜版產業亦在不停生長,盜版模式也已經從單純盜貼文字內容轉變為圍繞版權、在版權周邊諸多領域不斷滋生的趨勢。
記者:盛大做網絡文學,僅僅是娛樂與賺錢嗎?
陳天橋:當然不是,盛大大力推動網絡文學發展,有自己的使命。
以起點中文網為例,近四成讀者分布在境外。在網絡時代大量西方文化湧入的背景下,中文原創作品能夠在海外得到廣泛傳播,無疑為中國文化走出去,增強中國文化凝聚力、認同感提供了一個重要平台。網絡的形式無國界,完全可以通過網絡文學的魅力,傳播中國核心價值觀、提升中國軟實力。
統計顯示,起點中文網的讀者來自內地的占63.6%,來自台灣的占10.3%,香港占7.7%,另有美國占4%,加拿大占2.7%,新加坡占2%,英國占1.5%。每10個讀者中就有一個來自台灣,每30個人裏麵就有一個來自美國。通過閱讀網絡原創文學,是境外華人尤其是年輕人接觸中國文化的有效途徑。
比如,在台灣很多青年對大陸沒有概念,起點中文網上有大量中國傳統曆史小說,這對於台灣青年了解國家的曆史無疑起到了潛移默化的作用。起點中文網目前與台灣多家出版社簽訂了長期合同,已經出版了100多套網絡小說,銷售量達數百萬。
除了運用曆史小說普及中國曆史外,起點中文網還力爭傳播非虛構的曆史著作。2009年2月,起點中文網重金簽下了《明朝那些事兒》第七部的獨家電子版權。《明朝那些事兒》第一至六部出版後贏得無數讚譽,北京師範大學教授周枝羽曾評價說:“它幾乎是完全忠實於《明史》的。一部純‘正史’卻寫得如此好看,如此具備流行性,這樣的反差令我入迷。”
近年來,起點中文網還有計劃地進行一些重大文化項目,以網絡文學的平台讓中國文化走出去:其一,起點中文網在新加坡、英國、美國、加拿大等地設立分站,這樣中國文化可以更便利地傳播到這些地方的華人當中,而且可以影響非華語的人;其二,鑒於中國神話不成體係,起點中文網將在2010年內開始“中國神話故事譜係”的重新梳理,越是有一套規範的東西,越能形成中國文化的凝聚力;其三,從2009年開始,中文網邀請海內外專家用通俗的方式來解讀《中國通史》,比如說如何評價明末袁崇煥這個人物,大家可以展開討論,各抒己見,最終得出權威結論。
記者:網絡文學受到歡迎,但也有很多批評的聲音,認為網絡文學是快餐,對傳統文學是一種破壞。
陳天橋:其實,網絡文學最大的優勢之一,就是由讀者“海選”出自己最喜愛的作品。讀者的喜愛是網絡文學發展的“風向標”,經過多年觀察,中國讀者迫切需要能夠弘揚真善美、能夠帶來心靈震撼的作品,上網讀小說,並非隻追求感官刺激。讀者的態度,直接影響了網絡文學作家的創作。例如2004年時,幻想類作品占到七八成比重,但到現在,純幻想類的作品已經很少了,現在流行現實型作品再加上一點幻想元素,內容上越來越傾向於跟現實的結合與關聯,這樣讀者的共鳴性會更強。
這一兩年來,網絡文學與傳統文學的互動正在加強。2009年是中國網絡文學發展史上的一個重要年份,在官方、出版業、高校、文學網站和民間機構合力之下,網絡寫作與傳統寫作進入全麵融合期,融合主要體現在政策上的大力扶持與創作上的頻繁對話交流,以及產業上的創新拓展與進一步規範。兩種寫作之間出現最大公約數,即在對話的基礎上相互有所認同,這無疑給網絡文學的發展帶來利好因素。網絡文學與傳統文學互動加強的另一個趨勢,是傳統文學作家紛紛“上網”,而一些依靠網絡成名的作家,開始尋求傳統文學的權威認可。
網絡文學極大釋放了中國人的想象力,想象力能夠突破語言、價值觀的局限,讓中國人與外國人進行充分交流。網絡文學的特點是想象力豐富、世界觀宏大、構思精妙,如果這些特點能夠與傳統文學嚴謹的結構、優美的文字、深刻的思想進行結合,中國文學將出現新的飛躍。
記者:您認為在網絡文學作家當中,未來能誕生文學大師、精品力作嗎?
陳天橋:我一點都不懷疑網絡文學中將產生偉大的作品,因為現在在網上閱讀已成為一種不可阻擋的大勢。過去的10年,中國網絡文學經曆了從無到有、從自娛自樂到市場傳奇的轉變,如今已經改變了“草根文學”的麵目,得到主流文學的認可,並成為主流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目前在起點中文網的簽約作家,既包括大量“草根網絡作家”,也網羅了大量暢銷書作家、作協會員甚至茅盾文學獎獲得者。一些主流文學作品,都率先在起點中文網上發表,讓讀者先睹為快。
可以說,當前網絡文學出現了重要發展趨勢:與傳統文學在創作理念上產生互補,隨著傳統作家作品上線數量的增加,具有網絡特點的生產、消費機製將適用於更廣泛範圍,促使兩者的融合趨向多渠道、全方位。
隨著網絡文學的進一步發展,尤其是網絡文學與傳統文學互動的加強,網絡文學將得到來自傳統寫作和評價體係積累形成的價值觀念和審美要素,作品思想深度與藝術表達才能得到有效提高,未來很有可能在網絡文學中產生新的經典大家!
陳天橋小傳
陳天橋,生於1973年,浙江紹興新昌人。盛大網絡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全國政協委員。1994年畢業於複旦大學經濟學專業,在校期間始終擔任重要的學生領導工作,1993年被授予上海市唯一的“優秀學生幹部標兵”稱號。1999年,陳天橋以50萬元啟動資金和20名員工為基礎,創立了盛大網絡有限責任公司,2001年開始涉足網絡遊戲業,以30萬美元取得韓國Actoz公司旗下網絡遊戲《傳奇》在中國的獨家代理權。其後,盛大以優質的服務、嚴格的密碼保護等核心競爭力一舉成為中國網絡遊戲業的領頭羊。2004年,盛大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在他的帶領下,盛大已經成為年收入超過50億元的互動娛樂文化企業,稅收連續多年名列非公經濟企業前20強。盛大的業務形態從動漫社區,到現在互動娛樂產業,各塊業務齊頭並進,在文學、音樂、影視、視頻、旅遊等多個領域均有建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