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萌芽》的命運與文學的未來(1 / 3)

當時舉辦這個後來被視為無數青少年夢想的“新概念”作文大賽,與其說是選拔文學新人,還不如說是拯救一本《萌芽》雜誌

好的文學作品,就應該有前瞻性,直麵曆史。那些一出來就叫好的東西,大都隻是暢銷書而已

我希望這些走上文學之路的年輕人,不要停留在《萌芽》的水平上,要寫出大作、力作

《萌芽》舉辦“新概念”,不是培養作家,而是培養文學人口

文學給了青年人營養,青年人給了文學力量

文學期刊應探索實踐出一條既適應市場經濟發展,又堅守傳統文學理念的道路

時代之問

《萌芽》的命運與文學的未來

很難想象,影響了幾代年輕讀者的《萌芽》雜誌,就是在這麼一個逼仄的環境下產生的——在上海市作家協會《萌芽》編輯部,地上到處堆的都是書,大多是文學作品,更多的是還散發著墨香的新印製的《萌芽》雜誌。

就在文學作品的“包圍”中,上海市作協副主席、《萌芽》雜誌主編趙長天接受了我們的專訪。這是一位已年過花甲的清瘦長者,雖然困難重重,卻仍滿腔熱情地支撐著《萌芽》雜誌。

事實上,為了《萌芽》的發展壯大,趙長天付出太多。人們都知道他是《萌芽》的掌門人,卻忽略了他是一個頻頻獲獎的優秀作家——為文學青年做嫁衣,他無怨無悔。

記者:您是一位著名作家,但是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您最重要的身份是《萌芽》主編,而這些都是因為您主持下的一個名叫“新概念”的作文大賽。當初,您是怎麼想到要策劃“新概念”作文大賽的?

趙長天:1998年的時候,我根本沒想到一次“新概念”作文大賽,會造成一個持續多年成為中國文壇熱點人物的韓寒。事實上,當初我甚至懷疑那篇老練的作文有可能是韓寒這個高一學生請人代寫的。說句實在話,當時舉辦這個後來被視為無數青少年夢想的“新概念”作文大賽,與其說是選拔文學新人,還不如說是拯救一本《萌芽》雜誌。

《萌芽》創刊於1956年,我讀中學時,就是《萌芽》的忠實讀者。但是當我在1995年開始主編《萌芽》雜誌時,卻發現這本雜誌發行量隻有1萬多份。更要命的是,基本上都是中年人在看,是一批老《萌芽》鐵杆一直根據習慣在訂閱;而中學生幾乎沒有,很多中學生甚至都不知道《萌芽》是什麼。

文學正處於低潮,沒有多少人想當作家,尤其是青年人。《萌芽》在經過一番社會調查後,悲哀地看到了這一點。然而同時,我們又看到一線希望:中學生對於文學的需求,比大學生更強烈,而且購買力也強。中學生的開銷往往來源於父母,沒有什麼節製。而大學生很多人靠自己打工掙錢,即便有家庭資助,資金也很有限。於是,《萌芽》重新定位:以中學生為主要閱讀對象,以提高文學修養為目的。

為適合中學生的需求,我們請高中語文老師推薦優秀作品,結果中學生不太喜歡。隨後又刊發一些當紅作家的作品,欲引起中學生的注意,但反映也很冷淡。編輯部一些做了10多年文字工作的老編輯,這時也在感歎:家中那些正在上中學、小學的孩子,最怕的就是語文,最不願做的功課就是作文。而他們卻輔導不了孩子們的作文寫作。常常由家長輔導的作文,在老師那兒不及格,而老師認為好的,他們覺得也不怎麼樣。

中學生究竟喜歡什麼樣的作品?究竟什麼樣的作文是好作文?一天,我與華東師範大學一位副校長攀談。說起教育,副校長愁眉不展:“現今的高考招生製度,使得一些文科偏才進不了好的高校。恢複高考的前兩屆,華東師範大學還招到一些文科人才,如趙麗宏、王小鷹等等。現在,連優秀一點的寫作者都招不到了。”

有這樣感慨的何止華東師範大學一家。統一試卷,統一考分,夭折了多少文科偏才?試看中國當代史,曆史學家吳晗、著名學者錢鍾書、著名畫家丁聰等,都是文科偏才。今後,我們還會出現這樣的大師級人物嗎?

一個大膽的設想產生了:搞一次作文大賽,讓中學生自己來寫,無拘無束,沒有任何條條框框,寫自己所想寫的,說自己所想說的,為高校提供一條發現優秀文科人才的途徑。

時任複旦大學黨委書記的程天權聽說後,立即表示支持。正好,北京大學校長陳佳洱來上海辦事兒。編輯部與他一溝通,立即引來回應。陳校長說:“我是搞物理研究的,需要創造性和想象力。寫作也一樣,要有創新,要有真情實感。”

“英雄所見略同”,北京大學、複旦大學、南京大學、南開大學、華東師範大學、廈門大學、山東大學等國內知名高等院校,作為發起與主辦單位,與《萌芽》一起,組織“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何謂新概念?就是一種新思維和真體驗。當時是1998年歲末。

記者:“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為什麼會產生那麼大的社會反響?是因為跟高考掛鉤嗎?

趙長天:“新概念”能夠獲得巨大成功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它借助了北京大學、清華大學、複旦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等中國知名高校的力量來吸引參賽者。大賽的第一和第二屆,承諾得獎者可以免試進入大學。雖然,第三屆之後由於各校取消了文科保送製度,但獲獎者仍然有機會被這些大學劃歸“自主招生”的範圍內錄取。換言之,和高校聯合舉辦作文大賽,是“新概念”成功的一個原因。

但我認為,與高考掛鉤是一個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新概念”讓高中生嚐試到了寫作的快樂——原來作文可以這麼寫!此外,“新概念”作文大賽這件事情,將來肯定是要進文學史的——平時,中學生寫的作文,怎麼可能讓著名作家、教授來看?在“新概念”就可以,評委都是第一流的作家和教授,給了喜歡文學的中學生一個做夢的機會。

當時,首屆大賽有4000多篇應征作文寄到編輯部。評委包括王蒙、方方、鐵凝、葉兆言、葉辛等著名作家,我也是評委之一。他們讀到這些中學生寫的作文,讚不絕口。王蒙甚至說:“我們可以擱筆了。”

無論是初賽稿件,還是複賽作品,王蒙都認為,每一篇都放射出思想的光芒,語言漂亮老辣。他點評《來自沈莊的報告》:“我稱讚作者的文字功力和他書寫的從容有致,讀之如畫。”

作家出版社隨即出版獲獎作品集,成為“一書難求”的暢銷書。在中國作協召開的一次會議上,當有人詢問需要什麼禮品時,作家們不約而同地說道,要一本《“新概念”作文大賽獲獎作品選》。

這些脫離了應試作文框框的作文,令中學生們興奮。他們高呼:“作文原來可以這樣寫”,“寫作文原來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有意思的事”。

首屆以後,清華大學、武漢大學、中山大學也成為“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的主辦方。 “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在今天的中學生中幾乎無人不曉。參加大賽的中學生,每年以萬遞增。首屆4000人,第二屆1萬人,第三屆2萬人,第四屆3萬人,第五屆4萬人,第六屆達到近6萬人……到了第十屆,參與者已超過7萬人。《萌芽》讀者也在直線上升,發行量最高時達56萬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