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長途客巴駛出W市的時候,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高速公路上的車越來越多,當所有的車燈都點亮的時候,就像是緩緩在黑色幽暗的深海裏遊動的魚。
葉苜蓿轉過頭來看了看身邊正在玩一個玩具車的小紅豆,會心地笑了。等探完江黎楓回來,從此便再不提起過去的痛苦或幸福,她要開始新的人生。
“外麵下雨了,請各位乘客關上窗戶,以免著涼感冒。”
售票員溫馨提醒,葉苜蓿從包裏拿出一件外套,輕輕地蓋在了玩累後睡著的小男孩身上。
窗外夜色濃重,大雨傾盆而下,葉苜蓿靠著座位疲憊地合上了雙眼。好像又做了一場無比冗長的夢,夢裏一直重複著一句詩:“紅豆生南國,紅豆生南國……”
直到突然被前排旅客反複響起的手機鈴聲驚醒,葉苜蓿才無力地抬起手來按了按昏沉沉的額頭,發現臉頰早已片片潮濕。她低下頭來,身邊的小男孩還是睡得很香,小臉蛋兒紅通通的。環顧四周,車上的乘客都在睡夢中,狹小的車廂內空氣不是很流通。
葉苜蓿將目光投向黑乎乎的窗外,隻能看見雨點打在玻璃上,車子在泥濘的山路上疾馳,顛簸感也跟著愈加強烈起來。
“老吳,開慢點兒,這雨太大了,安全第一。”坐在司機旁邊的年輕女售票員擔憂地說。
“瞎操心,我開這麼多年車,就沒有出現過什麼意外……”雙眼乏得快睜不開的司機轉過漲紅的臉,不滿道。
司機話音剛落,“啊!”伴隨著山體滑坡車身傾倒的劇烈震感,女售票員尖銳的聲音劃破了雨夜。
同樣在睡夢中的蘇澤被一陣急促的電話聲吵醒,還沒來得及按下接聽鍵,對方便掛斷了。想著是陌生號碼,蘇澤便沒有回撥過去。轉頭望了眼床邊櫃子上的時鍾,淩晨五點。
“她應該在睡夢中吧。”這樣想著,蘇澤隻好放棄了打電話給葉苜蓿的念頭。重新躺下後,蘇澤卻怎麼也無法入睡了,心裏一直踏實不下來,像是要發生什麼事似的。早上七點起床,蘇澤撥打葉苜蓿的手機,意外地聽到“您所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難道手機沒電了?這個點應該到家了吧……”蘇澤簡單梳洗後,便驅車趕往醫院上班。
堵車的間隙,蘇澤百無聊賴地打開了車載調頻,在聽到間新聞裏一則消息後不顧紅綠燈緊急掉轉車頭開往了W市客運站。“對不起這位先生,D市客運站目前還沒有傳來任何消息,請耐心等待好嗎?”得知W市開往D市的客車墜下山穀,W市立即核對該車輛相關乘客信息,但是為了避免出亂子,車站增派了安保人員。
蘇澤隻好返回候車廳,聞訊趕來的其他乘客的家屬親朋都聚集在客運站內。車站工作人員提供了食物和水,不斷安撫著大家的情緒。候車廳內的電視早早地被打開,卻遲遲沒有畫麵。正當蘇澤按捺不住想要趕去現場的時候,電視屏幕突然出現了事故現場的畫麵,卻隻能模糊地看到雨還在不停地下,現場一片混亂,翻下山穀的大巴車頭嚴重變形,車骸散落了一地,不斷有傷者被醫護人員用擔架抬出,救援工作人員正拿著搜救工具尋找著幸存者……
蘇澤的心揪到了嗓子眼,忐忑不安。他目不轉睛地盯著一個個從鏡頭前閃過的人,迫切地想找尋到葉苜蓿和小紅豆的身影,結果畫麵很快切到了電視台主持人身上。“觀眾朋友們,因為下雨的緣故,現場信號不太好。據剛才我們采訪一位幸存者了解到,造成此次事故的原因不排除為該車駕駛員發車前過量飲酒,加上大雨山體滑坡,才導致了該事故的發生……”
“……證……證實……駕駛員已當場…身亡……我們……我們的鏡頭……下麵請大家跟著我們的鏡頭,可以看見的是現場的救援隊正在極力搜救幸存者……”畫麵多次被迫中斷,女記者手持著話筒,極力壓製下的聲音仍有些顫抖。
“媽媽,主持人姐姐怎麼哭了呢?咦,旁邊這位叔叔也哭了呢!”仰著小臉蛋盯著電視屏幕的小女孩回過頭來看見淚流滿麵的蘇澤,疑惑地對身後的中年女人問道。
“據……據……現場負責救援工作的D市中心醫院主任李京介紹:救援工作已經開展四小時了,從事故現場來看,還未搜救出的乘客生還可能性渺茫……死亡名單,還在進一步統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