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她顯然也是明白這一點的，見齊主事如此，也不再說什麼，隻笑笑，收拾了剩下的衣物首飾去歸置。
齊主事環視一圈，看眾人忙碌，忽地問叢從：“娘子帶何人同去？”
叢從一愣，道：“自是阿籮。”轉頭卻不見阿籮，便問，“阿籮呢？”
正在榻前整理的阿碧聞言忽地一怔，飛快地抬頭看叢從一眼，又垂下，低聲道：“不曾見。許是出門了罷。”
“出門？她出門作甚？”叢從不解，正說著，門口傳來阿籮的聲音，小丫頭探進頭來，問道：“娘子尋我？”
叢從板著臉，道：“沒見你。你去哪兒頑了？”
知道她不是真惱，阿籮也不怕她，隻是看了阿碧一眼，笑嘻嘻道：“在廚房幫阿藍姐姐呢，上回做那紅棗山藥粥被阿藍姐姐罵了，竟說難咽，正趁這會兒幫個小忙去偷師，嘿嘿。娘子尋我作甚？”
叢從步出屏風，在羅漢榻上坐了，邊整理塌幾上的書本硯台等物，邊苦惱道：“要去閨學了，你與我同去。隻是也不知要帶何物好。”
正跪坐在席子上飛針走線幫叢從改腰封的劉媼聞言，抬頭道：“何不問阿碧？從前不是阿碧與娘子同去麼？”
叢從一愣。
阿碧正從裏間出來，懷中抱著拆洗的被單等物，聞言紅著臉低聲道：“媼莫說了，娘子喜誰便與誰同去，隻要娘子歡心便好，我等奴婢何必多言？”
她這話一說，叢從頓覺不太自在。阿籮已笑嘻嘻地跳到阿碧身前，道：“原是阿碧姐姐與娘子同去的麼？竟不早說。這回可好了，我可不知去閨學要拿什麼。娘子也是，三兩年不去上學，連這麼重要的事都忘了，竟是獨自苦惱這許久。”
阿碧忙飛快地瞟了叢從一眼，隻紅了臉推脫。
叢從不甚自在，低頭訕訕，她自然喜與阿籮一起去，蓋因阿籮後來，不認得從前的叢從，在她麵前，叢從自在許多。雖說阿青阿藍等人也都未曾起過疑心，到底叢從自己心裏有鬼。再者阿籮機靈，又喜與人結交言談，消息靈通，叢從恰好這方麵極其欠缺，離了她肯定束手束腳。
但見阿碧已是如此，叢從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得訕笑道：“我本記性不好，連去閨學拿什麼都迷迷糊糊的，隻怕丟三落四。阿碧若記得，便過來幫我吧。”
阿碧這才紅著臉應了。走上前來幫叢從挑選預備。
齊主事見叢從麵色不甚自在，笑笑道：“真沒見娘子這般迷糊的，這等事也這般糊塗。可見從前上閨學是沒用心，不然豈能忘？快叫阿籮也陪你去罷，兩個人看著你，方叫人放心些。”
叢從聞言一喜。
劉媼也撚住針，道：“正是呢。娘子好容易開朗些，都是阿籮小丫頭的功勞，叫她去，省得娘子又悶悶。”
阿碧聞言頓時不甚自在。齊主事見了，便笑著對她道：“隻阿籮丫頭功課上怕幫不上娘子，還得阿碧你多細心瞅著，莫疏忽了。”
阿碧急忙福身應了。又繼續幫叢從準備一應物事，阿籮在旁邊湊趣幫忙。
待得忙完，阿碧重又攏著床單等物出去，阿籮也跑去招呼輿轎了。
叢從默默坐在榻上自己想了一會兒，抬頭見齊主事正拿著單子看，知道是在算從馨園今日的預備報賬。有些不想打擾她，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斟酌著開口了，“主事，我這般常常帶著阿籮出門，不帶阿青她們，是否不太妥當？”
齊主事目光從單子上移開，抬眼看著她，思索了一下，方遲疑道：“娘子是擔心阿青她們？還是阿籮？”
叢從一愣，“自然是阿青她們啊。她們會不會也覺我偏心，不帶她們出門？”
齊主事深深地凝視了她一眼，放下單子，垂下頭，靜靜地坐著，沉默似是有些斟酌的模樣。劉媼也忽然放下針，抬起頭，看看叢從，又看看齊主事，欲言又止。
叢從被她們的反應弄得有些發愣，極是疑惑。
齊主事雙手交握，靜坐了一會兒，終於抬起頭，慢慢道：“娘子不必擔心，阿青她們各有司職，本也不愛出門。阿籮活潑愛動，本就是陪娘子出門的。今日這事乃因阿碧本是侍候娘子上學的。娘子不用她，她自是擔心。”
叢從聞言，終於暗暗鬆了口氣，不必擔心底下小丫頭們鬧內訌了。說實在的，若不是阿碧今日的反應，她還真沒意識到這個問題，看來以後還是要多多注意才是。
一會兒，輿轎來了。叢從領著阿籮阿碧兩個出門，往閨學裏去。
齊主事和劉媼等目送她們走遠。
回到屋裏，劉媼躊躇一下，低聲道：“主事，方才……”
齊主事搖頭不語。劉媼也低了頭，歎息一聲，重又撚起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