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這則故事,令人不能不有這樣一種感覺,似乎拉比們完全不是讀書人的斯文模樣。即使不像高吟著“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荊軻之輩,因為他們不動刀動槍的,至少也像擊鼓罵曹的那個狂士禰衡。不願意領敵國王妃之賞,這可以理解,但公然到王妃麵前以“強項”示威,似乎有點太不顧惜自己的那根“強項”了。不過,再仔細一想便可以發現,拉比不但確實“強項”,而且非常聰明地選擇了一個非常適當的場合來展示自己的“強項”。羅馬人對猶太人的強項不是不知道,不是沒有機會領教。羅馬人最終將猶太人全部逐出巴勒斯坦,實際上也等於表明,他們對這個強項民族是別無他法了。而猶太人處在這樣一個信奉暴力的民族的統治下,要想維持一定程度的獨立和自主,隻能首先堅持自尊自強,從心理上就讓對方有所準備並有所讓步。拉比的這番作為,就是昭顯民族尊嚴的表演。不過,這種表演不能貿然進行。過分的剛硬難免失於脆弱。猶太民族2000年散而不亡的經曆表明,這個民族是有著非凡的韌勁的。在這裏,這種剛中帶柔的韌勁就表現在拉比畢竟還是把首飾送還給了王妃。這意味著,不管拉比畏懼的是神還是王妃,王妃的布告及其內容是得到認可的。王妃無論從麵子上還是實利上,都是有所得的。而拉比則恰恰借王妃有所得時的心境,借神示威,來展示民族的剛烈之氣。王妃既有所得,作為羅馬人又同樣推崇剛烈,所以,比較容易“易容”,而不至於惱羞成怒,硬砍拉比的頸項。時刻準備著。
猶太人可以說是世界上忍耐力最強的民族,連動不動就切腹自殺的日本人對猶太人的這種能力也常常讚歎不已。是的,沒有這樣一種忍耐力,任何民族都不可能經曆2000多年的流散而不消亡。何況,猶太人本身又以“上帝的選民”自居。這種自我加封的優越地位實質上是一柄名副其實的雙刃劍,它在加強民族自尊、賦予民族成員以希望的同時,卻同時使他們時時感到這種優越地位與現實生活的格格不入,從而時時產生希望的幻滅甚至絕望,因為就實際遭遇而言,他們常常更像是“上帝的棄民”!世界上沒有一個民族的處境比他們更糟了,他們遇到的常常不是一個敵人,而是左右夾攻腹背受敵。在這種情況下,以“上帝的選民”來喚起自己的信心仍然是必要的,但僅僅如此又是不夠的,還需要造就民族成員的一種特殊心理素質,這就是忍耐,忍一切不可耐之事的能力。所以,從塔木德時代起,拉比們就著意培養人們的忍耐之心。然而,且不要認為猶太人隻是在單純地忍耐。不,猶太人與其說忍耐,不如說是等待。等待什麼?有純粹等待神的拯救的,猶太教極端正統派甚至在猶太複國主義運動興起之後,還堅持所謂上帝與猶太人的三條誓約之一:“不得強行返回故土”;但更多的是在等待行動的時機。這種行動是集體的行動,而不是個體的行動。個體的行動猶太人從未止息過,困難的是集體的行動。長時期中,猶太民族被迫分散於世界各地,被人隨意趕來趕去,隻能以小規模的共同體形式存在。這樣一種生存方式沒有辦法形成全民族的力量,這樣規模的反抗隻會導致民族的精英和實力消耗殆盡。猶太人不是沒有反抗過,但所有的反抗幾乎全部失敗了。而且零星散布的猶太人即使成功地抗擊了一場攻擊,幾乎也必定會引起另外的攻擊,沒有一種勇敢的業績能夠使他們免遭殺戮。所以,猶太人隻能等待,並在等待中為自己積蓄力量,尤其是積累經濟實力。這種暫時還仍是個體性質的行動,由於猶太人所特有的凝聚力,隻要時機一到,這些分散的行動就會彙聚成集體的行動。2000餘年的耐心等待之後,隨著世界民族解放運動在18世紀的興起,猶太人終於迎來了自己國家的建立。
行動的巨人
“我在巴塞爾締造了這個猶太國。大家也許在5年內,無論如何在50年內將會看到它。”這是一個猶太人在1897年作出的一項論斷,這項當時令人難以置信的論斷發表51年後,聯合國做出了建立以色列國的決議。這項預言極其準確,甚至可以說,是極其精確的。但作出這一預言的人並不是一個一般意義上的預言者,而是一個行動者,一個以自己的行動來實現自己的預言的行動的巨人。他就是被猶太人譽為“第二個摩西”的民族英雄、猶太複國主義代表大會的創始人、以色列國的奠基人西奧多·赫茨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