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新圩天王臨時駐地(一八五一年八月十五日)天王正在用餐,他周圍坐著賴娘娘和幾個王娘,還有女兒、兒子等。

端上來的是摻了青菜的粥。

一個女兒把粥碗一推,灑了滿桌都是,哭鬧著說:“我不吃菜粥!”

洪秀全上去就是一巴掌,孩子更大聲哭起來,大女兒儀美忙把孩子摟過去哄:“乖,連父王都吃這個,你怎麼不聽話?”

這時蒙得恩來報:“稟天王,那個自稱洪大全的人來見你,他背來一袋子米,說是不能讓天王吃粥。”

天王洪秀全走出餐廳,見營帳門口垂手站立著洪大全,腳下有一袋米,就問:“你就是天父托夢給你的洪大全?”

“是小的。”洪大全說,“我原是湖南郴州天地會的,特來投奔。上帝叫我改名,小的不敢不改呀,天王若讓我再改回去,就跟天父說一聲……”

“叫就叫吧。”洪秀全說,“難得你一片忠心。米,你拿去給打仗的將士吃。”

“那可不行。”洪大全說,“為了這點米,我差點把命搭上,我是夜半偷敵營,一連殺了四個管糧兵才搶來這點米的。”

洪秀全說:“你的忠心可嘉,可朕決心與天國兵民一道吃苦,絕不多吃一粒。”

洪大全說:“天王真明主啊!不瞞天王,我在湖南還有幾百人馬,我會讓他們過來一道輔佐天王。”

洪秀全問:“你有官職嗎?”

洪大全說:“大全不要官職,能朝夕護衛天王就行了。這是我最大的心願。”

洪秀全很高興,說:“先封你為旅帥吧,你要盡力。”

洪大全千恩萬謝地走了。洪秀全又叫住他:“把米扛走,交到聖庫去。”

洪大全隻得扛起米袋,說:“普天之下,哪有這麼寬厚上慈的天王啊。”

恰這時楊秀清、石達開一身戎裝進來,楊秀清看了往外走的洪大全一眼,叫住他:“你改回原名了嗎?又跑這來幹什麼?”

洪大全道:“稟主將,天王恩賞小的做旅帥,又下詔旨,不用改名了。”

楊秀清哼了一聲,待洪大全走遠,楊秀清坐下,對洪秀全說:“我看這人不地道,善鑽營,天王怎可封他為旅帥?官職一濫,會引得將士不用命,爭權奪勢。”

洪秀全無可奈何地說:“他說天父托了夢給他,我們是用人之際,輕易不要冷了別人的心。我看重的是他在湖南的上千人馬,他是一方天地會首領啊。”

不一會,馮雲山、蕭朝貴、韋昌輝、秦日綱也來了,都落座後,楊秀清說:“我們不突圍不行了,雙髻山、風門坳兩處要塞失守,我們斷了糧、斷了鹽,也斷了軍火,不能坐以待斃。”

石達開說:“我們起義之初,就該有成竹在胸,擬定攻取城市才是上策,占領州縣府城,糧多錢廣,可以支持,這窮鄉僻壤,即使有吃有喝,又有什麼價值?”

楊秀清聽了,臉上有不悅之色。

馮雲山也說:“達開兄弟所言極是。不過,現在突圍也來得及,我們必須設定一個攻擊目標,足以與敵長久周旋的兵家必爭之地。”

楊秀清說:“憑我們這點力量,一下子想打南京、北京嗎?那是以卵擊石。我意在我們的發祥地多積蓄實力,待羽翼漸豐,再展翅騰飛,這有何錯?”

韋昌輝說:“突圍容易,突出去往哪裏立足?我們除了軍隊,還帶著家口啊。”

洪秀全說:“我意北上,如果能占象州、永安最好,可休整一下,再入湘或攻長沙,或北上武漢。”

石達開說:“這樣最好,躲在廣西大山裏,何日能把清妖從寶座上掀翻?”

楊秀清說:“突圍日期選在後天最妙,後天是中秋節,敵軍忙於過節,必疏於防範,這幾天陰雨連綿,後天也不會晴,冒雨突圍,清妖也意想不到。”

韋昌輝說:“必須派遣最得力的大將斷後,纏住追殺之敵,否則,那麼多家屬是突不出去的。”

楊秀清說:“還是朝貴兄弟率羅大綱、林鳳祥、李開芳做開路先鋒。斷後就拜托昌輝、達開二位,再配上宣嬌的女營,這樣我才放心。”

洪秀全問:“向榮老妖現在何處屯兵?”

楊秀清道:“向榮駐紮在佛子嶺,烏蘭泰被我們擋在平山黃茅,李能臣屯兵新羅,劉長清進到鵬化。”

秦日綱提出異議,他說:“大雨天行動固然出敵意料,可幾萬人馬拉家帶小實在太不方便了。”

洪秀全決然地說:“雨天最好。我們的傷亡,多為清妖火炮所致。雨天潮濕,清妖的火藥點不著,這對我們有利。”

蕭朝貴說:“正是。”

楊秀清又說:“我想派幾個人出去,向清妖散布假情報,指南向北,使清妖摸不準我們的真正突圍方向。”

洪秀全說:“好,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15.北京養心殿鹹豐正在南窗條案上寫字,幾個太監侍奉筆墨。

肅順進來請了安,立在一旁問:“皇上在寫條幅嗎?”

鹹豐臉色特別好,他放下筆,說:“朕寫了一首詩,準備寄給賽尚阿,嘉勉他們捷報頻傳,總算沒有勞師糜餉。”

肅順走過去看了看鹹豐寫的詩,讚道:“皇上的詩氣勢恢宏,確有君臨天下之風。”

鹹豐說:“你代我草擬上諭吧,著賽尚阿克敵製勝,不能讓長毛賊有死灰複燃之機,必一鼓蕩平。”

肅順說:“奴才馬上辦。”

16.新圩(一八五一年八月十六日)漆黑的夜,天下著大雨,太平軍以羅大綱、林鳳祥為先鋒,在蕭朝貴指揮下正冒雨突圍。

大隊跟在後麵,有行李、輜重,又有大批男女老幼,隊伍蜿蜒在山路上,速度遲緩。

洪秀全坐在搖搖晃晃的篷車中,蒙得思仗劍扶著車輪緊緊護衛著天王車駕。

一路上,到處有傷員、生病的家屬堵塞道路。

洪秀全的車駕又一次被迫停下來。

洪秀全在車中聽到了一片吆喝聲。他掀開車簾,外麵是如麻細雨下個不停,太平軍與家屬在泥濘的山路上艱難行進。

幾個傷兵倒在路上,後麵的人想讓他們躲開,竟然伸手去推,而一旁即是懸崖,一個小兵喊:“你把我扔山澗去吧!”這個小兵是童子軍的譚紹光。

洪秀全不顧蒙得恩的勸阻,下了車。

幾個侍衛立刻為他撐起了傘。然而洪秀全推開了傘,讓自己與軍民一樣,在雨水中淋著。

很快,洪秀全全身濕透了。雨水順發際滾淌,他邁著堅毅的步子,走到譚紹光麵前,把他攙扶起來,扶著他走到自己的車前,對蒙得思說:“扶他上車。”

蒙得恩說:“使不得呀,天王,這怎麼行?”

譚紹光也死活不肯上車。

洪秀全連拖帶拉,把譚紹光和另外幾個傷員拖到了自己的車上。

洪秀全才十幾歲的大女兒儀美從後麵一輛車中探出頭來,一見父親淋在雨中,懂事地從車上跳下來,走到洪秀全身旁說:“我的車也讓給受傷的人坐吧。”

洪秀全愛憐地把女兒摟在懷中,說:“儀美,我的好女兒。”

大雨嘩嘩淋下,儀美在雨中燒得透濕。

洪秀全說了聲:“走吧,快往前趕。”他攜著女兒一步一滑地走了過去。

蒙得思和兵士們大為感動。

幾個上了車的傷員大哭起來。

洪秀全仗劍前行,冒雨走在隊伍中,太平軍行進的速度快了,個個精神抖擻。

17.富村嶺(一八五一年九月十五日)蕭朝貴率林鳳祥從左麵衝擊,馮雲山率李開芳在中路,羅大綱在右路,三股軍猛衝向榮大營。

向榮從中軍帳出來,看看天上大雨,對麵已喊殺震天,太平軍在蒙蒙雨中如天兵降臨。

向榮對身旁總兵劉長清道:“長毛裏有能人啊,很會用兵。我們派重兵堵其南路,他們卻從這裏突了過來。”他披掛上馬,大聲下令:“守住官村嶺,向長毛開炮。”

炮位上的炮兵們點不著火繩,所有的炮都打不響。

一把總跑來向向榮報告:“向軍門,不好了,雨天潮濕,火繩點不著,炮打不響。”

向榮大驚,這時已見太平軍三路人馬攻入大營,清軍稍戰即潰,向榮隻得邊戰邊向後退。

大批糧草均落人太平軍之手。

18.界水這正是黎明時分,雨越下越大,洪秀全帶著家屬和侍從們在雨中艱難跋涉著。

突然從斜刺小路衝出一股官軍來。

蒙得思叫了聲:“不好,清妖上來了。”

洪秀全看了看,說:“不要慌,不可能是大股清妖,一定是散兵遊勇。凡能上陣的,跟我來,堵住他們,掩護傷兵和家屬快走。”

蒙得思焦急地說:“天王,你快走,若你出了閃失,我可是大罪人啊!”

洪秀全不容置疑地:“不要囉嗦,在這種時候,我不身先士卒,何以服眾!”

說畢帶兵衝到了最前麵。家屬在快速通過險地。

一個清兵偏將大叫:“快,弟兄們!衝過去抓穿黃袍的,一定是匪首,抓住他,有重賞!”

清兵們立刻蜂擁向洪秀全這邊撲來。

盡管洪秀全帶兵死戰,畢竟寡不敵眾,漸漸陷入重圍。

兩三個清兵把洪秀全圍在核心,洪秀全很難招架,包括李秀成、黃文金在內的幾個衛士血染征衣,在他四周血戰,漸漸死傷殆盡。

正在千鈞一發之際,從山間小路殺來一股太平軍,為首的將領大叫一聲:“我來了!”掄起大刀左砍右殺,殺敗了敵人騎兵,一彎腰,背起了洪秀全殺出重圍,帶著洪秀全殺開一條血路,直衝出去。

到了安全地帶,洪秀全落了地,才看出救他的人是曾水源。洪秀全說:“今天沒有你曾水源,我命休矣。”

曾水源說:“天王是聖主,有天父保佑,怎麼會有失呢。”

洪秀全由衷地說:“日後,朕該好好待你。你是朕第一忠臣。”

曾水源心存感激地說:“謝謝聖主。不過,這蒙得思該殺,他怎麼保的駕。”

這時蒙得恩等人狼狽地過來了,曾水源抓其胸,喝道:“你丟了天王,隻顧自己逃命,我砍了你!”

洪秀全溫和地擋住了曾水源說:“這不怪他,一切是朕的主張。”

蒙得思跪下了:“陛下,如果今後天王仍這樣不愛惜自己,你先殺了我吧,我可擔不起呀……”

洪秀全扶起他來,說:“怕什麼,有上帝保佑,這不是一切都好嗎?”一派樂觀情緒感染了周圍的士兵。

這時天已晴了,也亮了,家屬士兵都把衣物鋪開來晾曬。士兵們開始搭建帳篷、號房。

洪秀全問:“大隊人馬都突出來了嗎?”

一個探馬來報:“已全部突圍成功,中軍主將楊將軍讓天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