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朝貴喊:“午時三刻到!”

行刑者手舉鬼頭刀走向斬台。

蕭朝貴問周錫能:“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周錫能麵向大眾高叫:“我害了我七十歲的老母,天理不容!從今往後,你們各人要盡忠報效天朝,不要學我周錫能反骨逆天,上辱祖宗,下害子孫……”

劊子手一刀下去,血濺起幾丈高。

13.永安城南門城樓上這裏豎著一根旗杆,上麵掛著周錫能的人頭。

14.烏蘭泰大營賽尚阿站在烏蘭泰營前,即可看到永安城樓上懸著的人頭。

賽尚阿感歎地對烏蘭泰說:“這一次中計失利,更加證明長毛中有能人,不可小覷呀,如今之計,隻能緊緊圍困。”

烏蘭泰說:“我擔心東麵防守有疏漏,大帥還是督促一下王夢麟、李瑞那裏。”

賽尚阿說:“我已令和春、長瑞、長壽、邵鶴齡四鎮總兵去打通進援東路交通。

不過,長毛從東炮台馳至馬背嶺截擊,和春他們無法逾越,東路確實虛弱。我最害怕他們突圍。昨天接到皇上上諭,口氣甚是嚴厲,要我們‘斷不可再任竄逸’,否則要對滯兵大員重治其罪,絕不寬貸‘,我真是坐立不安啊。”

烏蘭泰自欺欺人地安慰賽尚阿說:“不用擔心。賊勢已成強弩之末,我們圍困了半年,他們糧草不濟,遲早會堅降旗的。”

15.永安外圍水竇宮附近農村幾十輛太平軍的大車來到村中,小村子轟動了,人們又驚又喜地傾巢而出。

太平軍在楊秀清率領下,把糧食一袋袋卸下來,楊秀清站在車上說:“鄉親們,我們太平天國是仁義之師,不擾民,專懲清妖貪官。前幾天,由於我督束不嚴,士兵割了你們的稻穀,今特來退還,清查收。”

鄉民們感動,卻又不敢上前。

黃再興、曾立昌二軍官被拉出列,五花大綁。

楊秀清說:“鄉親們,這兩個人,就是違反軍紀的首領,今奉天王詔旨,砍頭示眾,以正軍紀。”

一見劊子手真的向二人走來,一個白胡子老者從人群裏跑出來,抱住其中一個人(黃再興)大叫:“刀下留人!老漢我活了七十三,從沒見過這樣的兵。要殺他,先砍我頭!”

人群中爆出一陣喊聲:“留下他們一命吧!”人們呼啦啦跪下了。

楊秀清眼裏淚花閃閃,他沉默了好久才說:“既然有鄉親們求情,就免他們一死,各打一百軍棍。另外,我楊秀清督師不嚴,也當受罰,打軍根一百!”

一聽此言,上上下下俱驚叫:“東王!這不能啊!”

楊秀清早已走到了黃再興、曾立昌跟前,自己褪下褲子,趴在了地上。

行刑人走上來,開始杖打黃再興、曾立昌,卻沒人敢打楊秀清。

楊秀清對楊宜清叫:“你上來打!”

楊宜清快哭了:“東王……”

“你不打,你也要受一百軍棍!”楊秀清回頭命令。

楊宜清含淚舉起了軍棍。

士兵和老鄉全都哭了,大叫:“東王啊……”

16.東王府楊秀清棒瘡未曾平複,隻能趴在躺椅上辦公,在指揮一起一起的軍事、政務,對這個說:“去找北王批答。”對那個說:“弄不來鹽,軍法從事。”

這時,洪秀全進來了,笑道:“東王趴在椅子上行使提理軍政大權,古所未聞啊。”

楊秀清掙紮著想起來,洪秀全按住了他,陳承瑢為洪秀全搬來一把椅子,洪秀全把椅子挪到了楊秀清跟前,想掀開衣服,問:“沒有消腫吧?”

楊秀清不讓天王掀,他說:“消腫了,沒事的。”

洪秀全執意要看,掀開時,說:“還腫著,這怎麼行,拿溫水來!”

牌刀手端來溫水盆。洪秀全親手絞了個手巾敷在創處,用手輕輕地揉。

“天王……”楊秀清又感動又不好意思,“快別這樣,我可承受不起呀!”

洪秀全道:“你怎麼承受不起?你是代天國受皮肉之苦啊!你這一百軍棍打出了太平天國的國威、軍威,你出去聽聽,遠近州縣傳出佳話,太平軍是人人稱道的仁義之師呀。”

楊秀清道:“若真這樣,臣弟願意多挨幾回軍棍。”

洪秀全笑了起來,他說:“朕今天到你這來,是有要事的,朕已想了很久了,我們自從打入永安,已住了半年,不能說坐守,我們頒行了很多典章,養精蓄銳,現在到了北上的時候了,永安不過偏野小城,豈是我們立國之地?”

楊秀清說:“孤守永安半年,再這樣下去,處境危險,清妖會大量調兵來,那時永安是守不住的。”

洪秀全說:“朕以為打長沙比打桂林為好。打長沙出兩湖,便可窺視中原,而桂林即使打下,也是偏安。”

楊秀清說:“那天王就下突圍詔書吧。”

洪秀全召陳承溶過來,說:“你草擬詔旨,要天朝將士堅韌威武,放膽誅妖。”

陳承瑢說:“是,臣立即草擬。”

洪秀全問:“炮子和紅粉夠用嗎?”

楊秀清掙紮著坐起來說:“前幾個月紅粉一點都沒有了,幸虧廣西老礦工們有辦法,從陳年牆土裏土法熬硝,林鳳祥又從民間學了一招,用燒酒煮煙葉,提取硫磺。現在不愁了,我派人從清妖手裏買了不少炮子、紅粉。他們這些人,有錢賣祖宗也幹,難怪向榮老妖打不贏我們。”

洪秀全笑了起來。停了一下,說:“要記取缺鹽的教訓,不管是私鹽還是官鹽,一定弄足。”

楊秀清說:“天工放心吧。在長壽圩時,因為缺鹽,弟兄們把鹽館的泥土都又用鍋煮了一遍,煮出點鹽花來。現在咱是越打越精明了,不會的也學會了。”

洪秀全說:“將來我們還要建小天堂,要立國都,要管理四海,樣樣都要學。”

“是。”楊秀清說,“凡事我多向天王稟報就是了。”

“不。”洪秀全說,“你幹得很好,放開手去幹,朕一個人畢竟精力有限。”

楊秀清又應了一聲。

洪秀全對楊秀清說:“上次我們從新圩突圍北上,極為成功,仍可選擇雨夜,雖然辛苦,敵必無所防備,清妖也吃不了冒雨追擊之苦。”

楊秀清說:“這與我不謀而合了。臣已擬好從東路突圍之策。”

洪秀全說:“好,你去指揮吧。”

17.東王府議事廳除天王外,五王俱在,東王居中而坐,大廳裏聚集著所有高級將領。

東王在宣布命令:“先鋒軍羅大綱必須在傍晚衝人古蘇、大峒一線,一舉擊潰王夢麟的黔兵和寧成的潮勇,廓清障礙,為中軍出城掃清道路。”

羅大綱應聲而起:“羅大綱得令。”

楊秀清又令:“永安城內將士分為三起,前軍由北王統率,為羅大綱之後援。”

韋昌輝雙手抱拳:“得令!”

楊秀清又令:“中軍隨後出城,由南王指揮,我與天王也在中軍。”

馮雲山說:“確保中軍無虞。”

楊秀清說:“中軍之後為大隊家屬,由洪宣嬌、蘇三娘統女營及童子軍護衛。”

兩員女將同時起立:“得令。”

楊秀清又分派:“西王隨家屬之後斷後督軍。”

西王拱手:“遵命。”

楊秀清說:“秦日綱率水竇將士為全軍總後衛,全力防堵追擊之清兵,不得有誤,待全軍安全北撤後,方得邊打邊退。”

秦日綱起立:“遵命。”

18.永安城(一八五二年四月五日酉時)這一夜,天從人願,果然又是大雨淋淋,雷電交作。

東城門大開,源源不斷的太平軍從城內擁出,踏著泥濘,很快消失在茫茫曠野。

很快又一隊太平軍出城,秩序井然。

而這時,永安城上和守望台上燈籠依然高掛,密布在城牆上的士兵比平時還多。

原來全是穿上了號服的草人,在風雨中屹立不動。

19.城南烏蘭泰大營五更時分,烏蘭泰起身走出營帳,雨猶未歇,變得浙浙瀝瀝。他走到轅門附近,看了對麵的水竇大營一眼,立刻覺得不對,他登上了望塔一看,隻見太平軍大營早已人走營空,除了寨柵、鍋灶尚在,哪還有一個帳篷?

烏蘭泰叫了聲:“不好,長毛逃走了!”

20.賽尚阿大營賽尚阿心急如焚,連坐都不坐,幹脆站著發號施令:“各位必須全力追堵!老夫的性命和各位的人頭能否保住,就看能否追殲長毛了。”

烏蘭泰說:“長毛帶著家屬,必然走不快,我們有騎兵,可馬不停蹄地追擊。

我早已遣先鋒向龍家嶺進擊了,秦日綱在那裏擺開了戰場,秦賊是斷後之軍,不殲滅它,無法追上長毛中軍。”

賽尚阿說:“事不宜遲,快去吧。”

21.龍家嶺(一八五二年四月七日)道路泥濘不堪,山路本來隻是羊腸小徑,一下子擁來這麼多軍民,顯得擁塞不堪,人們扶老攜幼,肩扛手提,行軍速度極慢。

負責掩護的女兵、童子軍們在疏導人流。曾天養從後麵趕來,對洪宣嬌說:“這樣不行。在龍家嶺後麵,秦丞相已與清妖交火了。”

洪宣嬌說:“那怎麼辦?又不能飛過去!”

曾天養看了一下蜿蜒的家屬隊伍,他走到中間,雙手叉腰一站,說:“前麵的快走,從這裏往後就地休息,等道路疏通了再走,否則誰也走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