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集(2 / 3)

洪仁玕又說:“人心是勝利之本,師克在和,天京之變,是失和所為害,失和之因是私欲的膨脹。今後但有人見我洪仁玕糾集私黨、謀私利、營私舞弊,則人人得而誅之;如我所行之事利於天國,各將領必遵守奉行,天國才有希望……防意如防城,無論大小尊卑,凡我天朝人皆應先自為固,摒棄一切感心亂耳之談,方能一致勝敵。我洪仁玕是奉命於危難之間,受任於敗軍之際,時勢至此,如不迅求解救之策,將來覆巢之下無完卵,誰能幸存?我們隻有和衷共濟,萬眾一心,才能創出一個新天、新地、新人、新世界。天王萬歲!太平天國萬歲!”

“天王萬歲”、“太平天國萬歲”的口號聲席卷天王府,把大典推向了高潮。

4.天王府便殿(一八五九年六月中旬)天王洪秀全詔前軍主將陳玉成回京磋商軍務,他在便殿與洪仁開、傅善祥幾人一起計議。

陳玉成說:“我們已經奪回了浦口,天京危機已解,我意與李秀成、韋俊聯軍南進,進攻來安、滁州,龔得樹和廬州吳如孝聯軍東進,進攻定遠,目的是保護皖北。”

洪仁玕說:“你們這一打,江南大營必去支援,我看抽一部分兵力牽製江南大營。”

陳玉成說:“那就讓韋俊、李世賢佯攻東壩,我與龔得樹、吳如孝攻定遠、滁州,重點打擊李昭壽、勝保,讓李秀成堅守浦口,牽製張國梁。”

洪秀全說:“就這樣吧,外麵的軍事由你主持,朕放心。朕已決定,加封你為英王。”

陳玉成很覺意外,看了傅善祥一眼,問:“還有誰一起受封?”他猜想一定有李秀成的。

傅善祥說:“還封了個讚王蒙得恩,隻有你們二位。”

陳玉成馬上說:“臣感激天王的倚重,隻是臣尚年幼,似乎不封王為好。”

洪秀全說:“你是不是因為沒有封李秀成啊?”

“這也是一個原因。”陳玉成說,“李秀成年長於臣,戰功不比臣少,我封了,他不封,反而刺傷了他,於征戰不利。”

洪秀全哼了一聲說:“那李秀成也叛降啊!”

一聽話說得這樣難聽,陳玉成不知出了什麼事,又去看傅善祥、洪仁玕。 洪仁玕說:“天王對他有氣。要不是因為薛之元叛降,為爭奪浦口我們不會如此勞師費時。”

洪秀全說:“他當初一再舉薦這個薛之元,至有江浦之失,朕沒有懲罰他已是寬貸了,還想封王?”

陳玉成就不便再說什麼了。

5.浦口轉眼已是冬季,這年的冬天特別冷,雪也下得勤,長江兩岸白茫茫一片。

李秀成在中軍帳裏也覺得冷,石益陽搬了個炭火盆進來,說:“烤烤火吧,今年真冷。”

李秀成嗬了嗬凍硬了的毛筆,又坐在案前寫字。石益陽問:“又寫什麼?對李秀成說:”陳玉成一走,天京戰局對我們極為不利,南岸和春、張國梁之兵遠多於我,現在營中火藥、炮子和糧食都接濟不上了,我要再寫奏折。”石益陽說:“天京又拿不出炮子、彈藥來,寫了有什麼用?天王又會怪你牢騷多。”

“反正他從來不信賴我。”李秀成說。

“那倒不是。”石益陽說,“不信任你,能讓你當主將嗎?”

李秀成說:“朝中無佐政之將,洪仁玕封了幹王,何曾出一高招?主上又不問事,一味靠天,我在朝中實在沒法處。”

石益陽說:“你千萬不能有離心之想,天朝還靠你支撐呢。”

“這是你說的。”李秀成擲下筆,說,“天王才不這麼看。他封了陳玉成、蒙得恩為王,單單把我撇下,這是偶然的嗎?”

“遲早會封你的。”石益陽勸慰說。

李秀成說:“蒙得恩是個庸才,除了巴結天王,哄天王高興,什麼都不會,他卻封了王!陳玉成也是天王另眼相看的人,若不,當年天王能選他當駙馬?”

“你這可不對了。”石益陽說,“他不願當天王的駙馬,恰恰把天王惹火了呢。”

6.幹王府幹王府已經擴建完畢,它與別的王府不同,門前建有音樂亭,每天奏樂,兩個音樂亭間有一高大精致的照壁,繪著龍鳳、鹿魚,正中嵌著一個巨大的福字,又不倫不類地在一旁刻著基督教的《馬太福音》八福諸條。

傅善祥進了第三進院子的正殿,殿前擺著大鼓。每天洪仁玕卯時便上殿工作,按時聽取屬官報告,議事也在此處。

傅善祥走進去時,洪仁玕正忙著與幾個屬官批答文件,待那些人都走了,洪仁玕才站起來,說:“慢待你了,我都沒看見你進來。”

傅善祥把一封信放在他麵前,說:“你快看看這個,天王發火了。”

在洪仁玕看信時,傅善祥無意中把頭轉向了正南牆上,那裏新掛了一個條幅,是洪仁玕手書他自己的一首詩:帆船如箭鬥狂濤,風力相隨誌更豪,海作疆場波列陣,浪翻星月影麾族,雄驅島嶼飛千裏,怒戰貌駙走六鼇,四日凱旋欣奏捷,軍聲十萬尚嘈嘈。

洪仁玕看完了信,問:“什麼時候截獲的?”

傅善祥說:“昨晚上。”

“會不會是反間計?”洪仁玕不是沾火就著的衝動類型的人。

“我和天王也這麼想過,不像。”傅春祥說,“這李昭壽原是李秀成的部下,他在李秀成情緒低落的時候寫招降書給他,合情合理。”

洪仁玕不安地在殿裏走動了幾步,問:“你認為李秀成有二心嗎?”

“我看不會。”傅善祥說,“但天王看得很重,他要你下令封鎖天京所有水陸通道。這目的很清楚,是防李秀成兵變。”

“這未免敏感了。”洪仁玕說,“我去見天王,這事先壓下,我想李秀成也不至於動搖的。”

傅善祥說:“天王疑他因為沒封王而萌反心。其實,陳玉成是對的,不封則已,要封了陳玉成而不封李秀成,無論從軍功上還是從麵子上,都會讓李秀成很難堪,清妖在這時候見縫下蛆是自然的事。”

洪仁玕息事寧人地說:“算了,這事不要聲張了,反正未成事實,李秀成也沒接到。”

“天王要把這封信給李秀成送去呢。”傅善祥說。

“用這封信來試探他有無反意?”洪仁玕說,“這不好吧?萬一讓李秀成知道了,會令他更加心寒的。”

“我勸不了天王。”傅善祥說,“你去勸勸他吧。”

“我們馬上就走。”洪仁玕立刻叫來劉悅給他備轎子。

7.池州韋俊大營(一八五九年十月中旬)韋俊部將黃文金從外麵進來,征衣未脫,進屋就說:“英王不讓我們到後軍主將李秀成那裏去。”

韋俊憤憤地:“這裏楊輔清苦苦相逼,躲又躲不起,我們不是沒有活路了嗎?”

黃文金獻策道:“隻好上書天王了。”

韋俊冷笑:“天王恨不能借人之刀除了我。韋家一門與楊家不同,是天王親手除掉的,他能放心我嗎?我知道,陳玉成不讓我們向李秀成靠攏,必是天王的詔旨。”

這一說,黃文金也很泄氣。

韋俊問:“後軍主將的情緒如何?”

黃文金說:“他也是怨氣衝天,封了英王沒封他,他能高興嗎?我們誰也指望不上了。”

韋俊心緒煩亂,說:“你去歇息吧。”

黃文金走後,韋俊走到後房,從奶娘手中接過已經四歲多的太平,臉上有了笑意,他問:“太平,舅舅好不好?”

“舅舅好,舅舅殺清妖!”太平奶聲奶氣地說。

“你長大幹什麼?”韋俊問。

“我長大當太平天國主將。”太平說。

不知為什麼,這一次韋俊沒有像以往一樣鼓勵外甥,而是長歎一聲,說:“你長大了當個本分的農民吧,別再像你的父親和舅舅兩家人,仇殺到今日,也沒了結。”

說到此處,撲籟籟掉下淚來,奶娘急忙把太平抱了回去。

8.長沙曾國藩住處曾國藩召來了楊載福,輕輕地問:“你與你的長毛舊友沒會會麵嗎?”

楊載福說:一老師又跟我開玩笑了,你是說韋俊吧?他現在可不得了,是五虎上將之一了,我隻能與他戰場上拚死活了。”曾國藩說:“你白白給他送個外甥去了?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該是收成的時候了。”

楊載福說:“這個時候去勸降他?勸降一個右軍主將?老師可真是想蛇吞象啊。”

曾國藩幫他分析了形勢:“你看,韋俊本來好好的,為什麼由池州渡江去另尋地盤?他是讓楊輔清逼的。楊、韋兩家的勢不兩立決定了韋俊的可悲下場,他不怕楊氏兄弟,卻在心底裏恨洪秀全,他的一家人是洪秀全下令殺的,韋俊一直認為天王借韋家之刀除掉了政敵楊秀清,反過來殺人滅口。盡管洪秀全封了他個定天義,僅次於王,可他心裏這股怨氣是永遠出不了的。現在如果去勸降他,比在武漢時容易成功。”

楊載福明白了,曾國藩想讓他再入虎穴一試。他說:“那沐思就再去一次吧,反正他不至於殺了我。”

曾國藩說:“上次他不殺你,就是為日後留條後路,不然他必取你頭,在洪秀全麵前邀功。”

這話說得楊載福一陣陣後怕。

曾國藩說:“我會再派人到楊輔清那裏去,告訴他韋俊已決定降朝廷,將要把你的兒子拐給清妖。這一來,楊輔清一定死命攻他,他就更無路可走了。”

楊載福說:“老師的連環計真是絲絲人扣啊,韋俊真是非上老師的套不可了。”

曾國藩說:“張國梁和勝保為誘降了一個小小的薛之元,三個人在皇上麵前搶功,差點打破了頭,薛之元算個什麼?我如果誘降了太平天國的右軍主將那可是讓太平天國塌了半邊天啊。”

楊載福說:“老師可是下了三四年的工夫了。”

曾國藩說:“不放長線,豈有大魚可釣?”兩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9.池州韋俊大營黃文金和古隆賢二人氣呼呼地進來說:“楊浦清把我們當成清妖了,帶兵打過來了,說我們要降清妖,讓把他的兒子還他。”

韋俊一聽大怒,說:“我去見他。”

黃文金說:“何必大人親自動手,我們去打他個落花流水算了。”

韋俊叫奶娘把太平領了來,孩子長大了,虎頭虎腦,一見了韋俊,跑過來叫:“舅舅。”

韋俊臉上綻開了笑容,他轉而嚴肅地問:“太平,你姓什麼?”

“我姓韋,叫韋太平。”太平答。

“你有父親嗎?”韋俊問。

“有。”太平說,“可他是壞人,我永生永世不認,我隻有一個親舅舅。”

韋俊眼裏淚花閃閃,把孩子摟在懷中,他說:“太平,平心而論,你的父親並沒有把我怎麼樣,楊、韋兩家的深仇大恨,也不該由你來承擔惡果……太平,我帶你去見見你父親,你去嗎?”

孩子閃著好奇的目光,點了點頭。

10.江畔高坡上兩軍對陣,打的都是太平軍旗號,中軍主將和右軍主將的大旗相映成趣。

楊輔清在旗下橫刀立馬,對韋俊說:“你把我的兒子還我!不然我早晚取了你的狗頭!”

韋俊騎在馬上,太平就坐在他同一匹馬上,韋俊高聲道:“這你要問問你的兒子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