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集(2 / 3)

“能這樣嗎?”慈安太後問。

奕沂說:“不可不信。這幾年湘軍的響銀花得如流水一般。勝保早就說過,湘軍從營官到哨官,個個都是貪贓能手。”

慈禧太後的臉沉了下來:“不能因為有功就一俊遮百醜。要嚴查。”

“這樣不好。”奕折獻策道,“叫他們報銷賬目,這一報,就漏底了。正常報銷軍費,他總不能說是為難他吧?”

“好。”西太後說,“六爺高明,叫他們從速辦理軍費報銷,各級將領都不例外。”她所以說恭親王高明,是她把“報銷”一手看成是刺向曾國藩湘軍的一把軟刀子,朝廷並沒有為難湘軍,是你們自己不成器,貪贓枉法,到時候一聲令下,解散這支令西太後睡不好黨的漢人武裝,也就惹不起什麼風波了。

7.囚室李秀成的囚室很簡單,一床一桌一凳。自從曾國藩審訊後,李秀成就足不出戶,日夜趕寫自供書了,曾國藩急不可耐,每寫完十頁就拿去看。

這天,曾國筌又來拿了,他一進國室就問:“又寫出幾頁?”

李秀成說:“十五頁。”

曾國筌從桌上拿起來,說:“你已經寫了洋洋幾萬言了,我們看了很滿意,你還挺有學問呢,不過,字寫得差點。”

李秀成說:“小時候是窮苦人家出身,沒讀過幾天書。”

曾國筌說:“我拿了這些先去看了。”

8.曾國筌大營曾國藩看過了李秀成的這十幾頁自供,說:“李秀成這人,是怎麼回事呢?我們並沒有對他嚴刑逼供,可是他卻有意歸降,這與我想象中的李秀成大不一樣。”

曾國筌說:“是啊,你聽,這幾句話明顯是要事二主啊。”他念出了一段文字:“先忠於秦,亦大丈夫信義,楚肯容人,亦而死報,收複部軍而高厚。”

曾國藩說:“他是個朝秦暮楚之人?他的品格比陳玉成可是天上地下了。”

曾國筌說:“也不盡然。他走到路的盡頭時,也向往生活,他還有那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當然下不了死的決心了。”

曾國藩歎道:“隻不過,朝廷不可能讓他活,不可能讓他去招降舊部,他這樣做也是枉然。況且,他有沒有可能是詐降,麻痹我們呢?”

曾國筌看著這些自供忽然問:“也難說。大哥,你想把李秀成的自供原原本本地送交朝廷嗎?”

曾國藩說:“那還得了!曆次戰鬥,凡與我們奏報有出人的地方,都要改寫,否則我就要頂上冒功、欺君之罪名。”

“改寫?”曾國筌拿起一頁紙說,“他這字沒個體,歐、柳、顏、趙全不搭邊,誰能臨摹得下來?誰能仿得出來?”

“這不是難事。”曾國藩說,“我揣摹幾天就可自己動手,這事能找人捉刀代筆嗎?”

這時鮑超抱了一大堆文件進來,說:“朝廷的折差來了,好幾道上諭,還有邸抄。”

曾國筌最先看了封賞的上諭,鮑超也探過頭去看了,卻驚叫起來:“怎麼,隻封了大帥一個一等毅勇侯?九帥才封了個一等威毅伯?”

曾國藩不動聲色,甚至沒看一眼上諭,一切都沒出他所料,朝廷果然食言。

曾國基說:“朝廷這不是失信於天下嗎?”

鮑超憤憤不平地叫嚷起來:“不是說誰打下南京封為王嗎?現在怎麼食言了?

沒有我們湘軍,豈有大清的天下!”

這不是火上澆油,而是觸著了曾國藩心底的大忌。他認真動怒了,大喝一聲:“住口,你給我滾出去,口出狂言越來越不成體統!”

他的無名火把鮑超嚇了一跳。曾國筌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給鮑超使了個眼色,鮑超悄悄溜了出去。

曾國藩眯著有肉棱的三角眼,看過另一份邸抄,氣呼呼地在屋裏走來走去,手都有點抖了。曾國筌意識到出了大事,就拿起了曾國藩剛剛看過的一道嚴責他查明放走幼天王有罪官員的上諭,看過,又看了左宗棠奏折的抄件,曾國筌也氣憤不已,他嚷了出來:“左宗棠這個王八蛋,自己立不了功卻在背後插刀子!”

曾國藩拿曾國筌出氣說:“都是你壞的事!你口口聲聲說幼天王死了,這紙裏包得住火嗎?現在好,要追查辦事不力者之罪,這不是你嗎?”

曾國筌說:“我?我是一等伯,我是太子少保,浙江巡撫!我是聖眷正隆,我不擔這個過。”

曾國藩說:“你把皇家的封號看得如鐵打銅鑄的一樣嗎?別說你我呀,那些工公大臣皇族又怎麼樣?端華、肅順,不是說殺頭就殺頭了嗎?早上封你為怕,晚上就可以下你入刑部大獄,你太不懂得伴君如伴虎的厲害了。”

曾國筌說:“我不恨別人,我隻恨左宗棠,如此不仗義。”

“罵他也沒用了,現在要商議個對策才是。”

曾國筌說:“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吧。他左宗棠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

他給石達開寫的那張字畫不是還在大哥手中嗎?這是最大的罪證,你左宗棠想給我們臉上抹一把黑嗎?我讓你腦袋都搬家。”

曾國藩打開了他多年來總是隨身攜帶的那口箱子,找出了那張已經微微泛黃的字畫,攤在桌上,兩個人又看了一陣,曾國藩憂心仲忡。

曾國筌說:“你還猶豫?你也太佛麵善心了!我來擬折。”說著就拿起紙筆,“我要奏他個謀反罪、通匪罪、欺君罔上罪。”

曾國藩在屋裏走了幾步,站住,說:“我也不是沒想過置左宗棠於死地。可是,我們要想一想,恭親王為什麼把左宗棠奏折的抄件同時用六百裏加急夾寄過來?”

曾國筌說:“他不寄,京中的朋友也會寄來,哪有不透風的牆。”

“那不一樣。”曾國藩對他弟弟分析道:“又是加封上諭,又是嚴責上諭,又是別人參奏的折底,一古腦混著發給我,這不是疏忽,這不合常理的做法隻能叫人理解為是經過蓄謀的,是為了挑起我對左宗棠的憤恨,除此無他。”

曾國筌詫異道:“你還想饒過左宗棠?”

曾國藩說:“功高震主,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鹹豐皇帝明明詔告天下,能領兵平發匪破南京者可封王,可西太後、恭親王為什麼食言?小氣嗎?當然不是,無論王侯將相,不過是沒有一分本錢的空行,封個王無損於朝廷,為什麼不封?心存疑懼之故。可能他們最怕的是曾左李三人聯手,那真是有顛覆大清江山之力,易如反掌。最好的辦法是製造這三人中的敵對,使之互相猜忌、攻汗。這一手是相當毒辣的。”

曾國筌說:“你說的不無道理,可也不能放過左宗棠。你有什麼對不起他的地方?是你一力保舉,三年中,每打一次勝仗,你保舉他一回,從襄辦軍務升為幫辦軍務,又升到浙江巡撫、閩浙總督的。”

曾國藩說:“說這些幹什麼。他這人性情猖介,我從不與他計較。”

曾國筌說:“可他自己屁股還沒揩淨,卻來陷害別人。你聽過他怎麼解釋曾左嗎?”

“什麼曾左?”曾國藩一時未懂。

“是說大哥和左宗棠啊。”曾國筌說,“有人問他,為什麼世人都稱曾左,而不稱左曾呢?你猜他怎麼答?他說,這是因為,曾公眼中有左宗棠,而左宗棠眼中無曾國藩耳。你看,他狂到什麼地步。”

曾國藩隻是笑了笑,他從來不在乎這些。他對九弟說:“如果我現在出首左宗棠,那麼朝廷會問,此字畫在你手上多年,為什麼今日才來參奏?以前就顯而易見是包庇、縱容,甚或同流合汙。最終的結果是兩敗俱傷,也把自己的一世清名葬送了,豈不得不償失?”

曾國筌問:“依你,這口氣就這麼忍了嗎?”

“當然不。”曾國藩把他的想法向弟弟和盤托出了:“派一個心腹,將左宗棠的這幅字畫給左宗棠送到浙江去,讓他臉上有愧。讓他無地自容,他也必感激涕零,不但不會再為難曾家人,他會想方設法再上奏折,千方百計抹掉他給曾家人塗上的惡名,能交一個人,為什麼不交呢?”

曾國筌說:“大哥的心地真是太善良了,你前世可能是佛門的大弟子。”

曾國藩笑道:“你呢?”

“我?”曾國筌說,“我可能是混世魔王轉世了。”

當曾國藩又看過一件邸抄時,他冒汗了,心裏真正惶恐起來,那正是禦史朱鎮和編修蔡壽棋的彈劾奏折的抄本。

曾國藩叫九弟看過,說:“左宗棠並不可怕,可怕的事在這裏。你要記住遠權避謗的道理。自古握有兵權而又兼竊利權者,無一不凶於國而害於家,並非好事。

你看,這不是來了嗎?哪有事後軍餉報銷之理?這是抓住辮子要置我們於死地呀。”

曾國筌也傻了,封官的喜悅頓時化為烏有。曾國藩說:“你從來就不聽我的話,縱容部下搶掠,現在怎麼樣?都找上來了吧?假如你按我做人的宗旨去做,會永遠立於不敗之地,我就知道終究要壞事,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沒用。”

曾國筌說:“按大哥的辦法治軍,雖無懈可擊,可也沒人賣命,南京也打不下來。”曾國藩當然也承認九弟說的是真話。

9.李秀成囚室石益陽第二次被特許來到李秀成的牢房,被允準幫助李秀成謄清自供稿。

一邊抄,石益陽一邊問:“看來,曾國藩有可能赦你死罪?”

李秀成說:“不好說。他說了也不算,我是朝廷的要犯,可能要解往京城。”

石益陽說:“我以前曾特別羨慕和敬仰陳玉成和曾晚妹,他們在刑場上舉行婚禮,婚禮與葬禮合在一起辦,隆重而悲壯,他們的愛情和人生都是轟轟烈烈的,生與死都震撼人心。我想好了,萬一處死我們時,我也提出,在刑場上成婚。”

李秀成輕輕歎了一口氣,把她的手抓在自己手中,說:“如果我們活著舉行婚禮,不是更好嗎?誰願意拜完天地就下地獄呢?”

石益陽說:“既落清妖之手,你我說了不算,我看沒有什麼生的希望。有你在,我一點都不怕死,真的。”

望著石益陽那熾熱的目光,李秀成的內心經曆著沉重的震顫,令他自己也驚然心驚。

正抄寫到一段時,石益陽驚訝了:“你這寫的是什麼呀?這一句還行,‘今已被俘,惟死而已。’下麵的話怎麼行?”顧至江右皆舊部,得以尺書遣散之,免戕賊彼此之命,則瞑目無憾。’這叫什麼話?你想讓你的舊部都來投降清妖?”

李秀成喟然一聲長歎,說:“你以為太平天國的全盛時期還會再來嗎?不可能了,能保全老部下們一條命,不作無謂的傷亡,也是我李秀成的惟一能做的對得起他們的事了。”

“你輕信清妖?”石益陽說,“你昏了頭嗎?翼王也是一片好心,怕連累了部下,要用自己一條命換將士們生還。結果怎麼樣,還不是上了敵人的當?兩千兩百多將士不是全被殺了嗎?”

李秀成不語。

石益陽說:“況且,你與翼王又不同,他是兵敗絕路。你為什麼要招降他們?

他們扶著幼天王還會再重振天朝的。你必須把這段抹去!”她把筆塞到了李秀成手上,李秀成把筆擲到了一旁。

石益陽賭氣拿起筆來,在紙上狠狠塗了幾條黑杠杠。可就在這時,她又發現了令她無法容忍的詞句:一先忠於秦,亦丈夫信義,楚肯容人,亦而死報……”石益陽怒不可遏地站起來:“你要投降?當清妖的狗?李秀成啊李秀成,我可沒有想到你這麼軟骨頭……”她的痛苦、屈辱和自尊的淚水流了下來。她把自己替他謄寫的文稿全部扯爛,擲於地,然後撲過去,撼著鐵門大叫:“放我出去!”

李秀成上來拉她:“益陽,你聽我說……”

石益陽回手打了他一個耳光,把跑過來的幾個看守都打愣了。石益陽用命令口吻對看守說:“放我出去,我要見你們曾國藩!”

“中堂的名諱是你叫得的嗎?”看守一邊開門一邊說。

“我沒叫他曾剃頭、曾妖頭已經是客氣的了。”石益陽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李秀成的囚室。

10.曾國藩居室曾國藩的癬疾又犯了,曾貴在替他抓癢,曾國筌進來,問:“癬疾又大發了?”

曾國藩說:“春秋兩季總是犯得厲害。”他見弟弟懷裏抱著個紅綢包袱,就問:“你拿的什麼?”

曾國筌看了一眼曾貴,曾貴是老家人了,知趣而又不多事,他停止了抓癢,說:“我去給老爺燒鍋熱湯,加點草藥,還是洗一洗好得快。”

曾國藩點點頭,曾貴躲出去了。

曾國筌打開包袱皮,裏麵是一個金匣子,打開金匣子,是一方八寸見方的大印,是鑲玉的金印,印的上麵是一條鏤空的玉龍,金印四周是半寸的龍鳳和江牙海水圖案,中間上部有“玉璽”兩個大字,正中上方是“天父上帝”四字,左麵是“輯睦”,右麵是“恩和”,底下有八行小字,每行四字,從右至左是:“永定乾坤,八位萬歲,救世幼主,天王洪日,無父基督,主王與篤,真主貴福,永錫天祿。”

曾國藩手托著這枚沉得幾乎吃力的大印,又驚又喜地問:“偽天王的玉璽你得到了?”

曾國筌十分得意地笑笑。

“什麼時候得到的?”曾國藩問,他對這枚大印愛不釋手,連連讚道:“真是一絕,工藝精良,質地也好,隻是這文字什麼亂七八糟的。”

曾國筌說:“破南京的當天,我就得到了,沒有外人知道。”

“你又陷我於不忠。”曾國藩說,“朝廷每諭必追問玉筌下落,我已多次奏報不知下落,這不是欺君大罪嗎?況且我們要它何用?遲早是禍及九族的東西。”

曾國筌收起玉璽,說:“那李秀成勸過你自己當皇帝嗎?”

曾國藩臉變了色,問:“他也當你說了?”

曾國筌說:“他倒是一番好意。他說,我們手上的雄兵十萬,足可以掃平天下,清廷如此腐敗,又是外夷,為什麼大帥不黃袍加身呢?一定會博得天下響應,也好振興中國,免得再受洋人之氣。”

“你動心了?”曾國藩陰沉沉的目光逼視著曾國紅“我一直不敢跟你說。”曾國筌說,“老湘營裏很多人都恨不能早日擁戴你自立呢,鮑超的話不是隨便冒出來的。”

“你這是害我,害曾氏一門,是害國呀!”曾國藩說,“明天我就上折,把玉筌飛遞入京,無論是誰,今後有在我麵前提起這話題的,一律殺無赦。”

曾國筌冷笑幾聲後長歎道:“一失足便成千古恨,你是扶不起來的天子,一點不假。可以說,你是再造大清的人,可他們對你如何?你當了七八年的‘黑官’那是什麼滋味你自己知道。”

這話勾起了曾國藩心底的酸楚與不滿。鹹豐四年八月,曾國藩攻陷武昌,鹹豐皇帝龍顏大悅,曾給過曾國藩一個實缺:署理湖北巡撫,可是,曾國藩謝恩的折子還沒等發出去,鹹豐又急忙收回成命,於是他繼續“客軍虛懸”,當他的隻有前兵部傳郎銜的“黑官”。後來,連他的部下十多人早都是督、撫、提、鎮大員了,他仍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地懸著,朝廷隻用他出力,卻不肯給他實缺,為什麼?曾國藩還感覺不到朝廷對他猜忌而又恐懼嗎?

曾國筌說:“我是沒這個威望,不然我就帶這個頭。”

曾國藩揚起了手,馬上要打到曾國筌臉上了,卻又收回了手。

曾國筌說:“這不是我一個人的野心,這是有識之士的共望,大哥還記得攻破安慶時彭玉麟給你的一副對聯嗎?”

“你別說出來!”如今想來,曾國藩仍心有餘悸,那副對聯叫他揉碎吞到肚子裏去了,可那十二個字卻是刻骨銘心地不能忘懷:東南半壁無主,老師豈有意乎?

曾國藩說:“你們都想陷我於不仁不義。”

這時,曾國筌不聲不響地又掏出一張紙來,鋪到桌麵上,曾國藩過去看時,也是一副對聯,上有題款:重抄胡公林翼對聯一副。正文是“東南半壁無主,我公豈有意乎!”底下是密密麻麻的簽名,有彭玉麟、楊載福、鮑超、肖軍泅、李臣典、朱洪章等湘軍統領三十餘人。

“你這是幹什麼?”曾國藩又懼又怒,大叫起來。

門忽然開了,以彭玉麟、楊載福、肖字泅、鮑超為首,三十多個簽過名的將領一擁而人,齊刷刷給曾國藩跪下了,他們什麼也沒說,人人眼含熱淚,其“勸進”

的真情那是無聲勝有聲啊。

曾國藩惶惑了。

鮑超帶頭說:“大帥,我們跟著你出生人死,為了什麼?你今天被人逼上了絕路,還要一退再退,你將來死無葬身之地,你也寒了我們的心啊!”

直挺挺跪著的將領們個個淚流滿麵。

曾國藩一個個把他們扶了起來,然後誰也不看,仰首出門去。

曾國筌要跟出去,彭玉麟扯了他一下,讓他止步。

11.長江邊上少有的狂風,吹起一江狂浪。

曾國藩一個人在亂石叢立的江畔走來走去,他腳下是一望無垠的沙灘。

巨浪不時地摔破在他腳下。

榮辱成敗的十幾年的許多經曆重重疊疊地隨著波濤向他湧來,疊印在他腦海的屏幕上。

黃昏的夕陽把波濤染成了紅色,曾國藩在沙灘上走來走去。

月牙悄然綴上天幕,曾國藩形隻影單地在江邊徘徊。

又一個黎明到來,江邊不見了曾國藩的影子,沙灘上留下一個橢圓的他用雙腳踏出來的固定的軌跡,竟沒有一個腳印“越軌”。

12.曾國藩中軍帳他一回到大帳,發現將領們一個不少,仍在鶴立等待,像在等待大地初開!

曾國藩冷靜地站立好一會。

曾國藩叫:“盧六,取紙筆來。”

盧六拿來了一張薄書紙,曾國藩說:“不,要大紅箋。”

盧六把大紅箋鋪在案上,寫了十四個大字:倚天照海花無數,流水高山心自知。

眾將看過,有的搖頭歎息作惋惜狀,有的是敬服,有的是失望。曾國整也對曾國藩失望了,他對眾將無可奈何地說:“此事不要再提及了,就當從來沒發生過。”

他沉吟了一下,說:“人家……待我們也還不薄嘛!”

鮑超嚎啕大哭出了中軍帳。

當眾將紛紛退出後,曾國筌也想走,但曾國藩叫住了他:“你等一等。”

“大家的心意我豈不知?王間運、胡林翼,郭嵩燾,都是勸進的人。功越高,越如履險,自己再有非分之想,死無葬身之地了。”停了停,他忽然說:“盡快讓李秀成寫完自供,我們改過後上報朝廷,將李秀成就地正法。”

“不解往京師了?”曾國筌驚問,“上諭可是嚴令押往北京的呀,這你就不怕抗君命了!”

曾國藩說:“這好辦。就說,折差以為我在安慶,將上諭誤投安慶了,輾轉送到南京時為時已晚,我恐怕夜長夢多,又有陳玉成、石達開就地處死的先例,故而已在接到上諭之先殺頭了。這麼一說,朝廷也就無話可說了。”

“我不明白。”曾國筌問,“李秀成無害於你我,為什麼一定要由我們殺他?

解到京師,讓京官們見識見識,不也是替你揚名嗎?”

“這個名不揚也罷。”曾國藩道,“李秀成這人腦袋太活,他什麼都說得出。

他到了北京,為了活命,萬一什麼都說怎麼辦?曆次咱們謊報、虛報戰功的,他會全說漏了,湘軍洗劫天京幾天幾夜的事他也會捅出去,後果不堪設想,此人必須盡快殺掉。”

曾國筌問:“那個石益陽也殺嗎?”

“一起殺。”曾國藩說,“她不是也想效法陳玉成和曾晚妹嗎?我成全他們,可以在刑場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