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香妃百鳥宴(1 / 1)

第八章 香妃百鳥宴

遲遲到來的第一場小雪,立即把滄州的溫度拉到零下十度。當我與新婚的妻子,看著窗外的雪花,在南湖對麵香妃百鳥宴圍著吃火鍋的時候,那枚夏天在南湖一家音響店門口拾起來又放下的枯葉蝴蝶,又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夏天的夜晚,燒烤、火鍋、紮啤,濃煙滾滾、人聲鼎沸是滄州的個性。這種個性在滄州任何一條街道與廣場都能得以體現。這一大背景中,南湖西岸運河堤下樹林裏的那片燒烤攤,就顯出了寂靜與深遠。也許這裏的煙與人聲是被東邊的南湖與西邊的運河汲取去了吧。

我與她,在小樹林對麵選了一張僻靜的小桌。小桌被一棵開放著粉色煙花狀花的榕樹覆蓋著。遠遠的,南湖對麵有幾個人正在樓上安置霓虹燈,燈管彎曲成五個字:香妃百鳥宴。太陽隱去了,榕樹葉掬起手,好像要去捧一個美好願望。一隻蟈蟈先是出現在我旁邊的一隻凳子上,不動,我去抓它,也不動。她看了看,隻是看了看,眼神沒有表情地移走了。我拿了蟈蟈一會兒後,決定放了它,放在小桌上,任憑它飛到哪裏去。

她說,要是木在這裏就好了。木是滄州專門畫昆蟲的畫家。說完,她把臉擺到運河岸邊那片小樹林裏。這一擺,也許是耳朵調動眼睛的結果。木畫家果然與一群滄州的畫家們在那裏喝酒。

這樣一來,大家就人來人往地相互敬酒。這在滄州是常有的事,城市不大,經常是提到誰,就能看到誰。不是有一句話嘛:不吃念叨食。

月亮出來時,小桌上早已擺滿了空酒瓶子。畫家們完全歸隱進了小樹林,榕樹下的我們也該走了。我與她也就在這淡遠與熱鬧的氛圍裏分了手。我去埋單時,老板說木畫家已經結了。

丟鑰匙是我的長項,在運河大堤上行走了一段後,我才想到鑰匙。

那隻蟈蟈正趴在鑰匙上,空酒瓶已被服務生收拾走,蟈蟈在花生皮、串扡子、團狀餐巾紙裏顯得尤其突出。它的到來好像就是為了保管我這串鑰匙的。當鑰匙拿在手中時,蟈蟈沒了蹤影。是飛到榕樹上去了,還是去了那片小樹林,我無從得知。

路過一家音像店,《菊花台》讓我低頭走在音像店射出的燈光裏。

就在周傑倫由低調“菊花殘”向高調“你的笑容已泛黃”過程中的那個“滿地傷”裏,我發現地上躺著的一把鑰匙,是另外的鑰匙,小小的,掛著一枚枯葉形三合板,小板被磨得很光滑,汗與土的滲入,使它更像一隻枯葉蝴蝶。我用大拇指與無名指夾著葉尖,鑰匙便在葉下的圓環裏倒掛在夏夜的半空,雖然小,卻吸引來十字路口綠化帶乘涼的幾個人的眼神。眼神是無憂無慮的,看天上的星星也是看,看倒掛的鑰匙也是看。

他們的眼神是輕盈的,我的手卻沉重了起來。這樣小的鑰匙,絕對不是大門上的,應該是帶鎖的那種筆記本上的,筆記本裏寫著不能在博客上寫的秘密。我決定像剛才放生那隻蟈蟈,隨手把鑰匙放在了十字路口。酒喝得多了點,回到家,睡在了沙發上。半夜醒後,我又想起那把枯葉鑰匙。我應該把小鑰匙放在剛撿到它的地方才對,這樣丟鑰匙的人才會找到它。淩晨夏夜的風是冷的。鑰匙好像已不在我放的地方了,借著月光,在有草坪的馬路牙子上我看到了那把鑰匙。應該是乘涼的那幾個傳遞著看了它,然後抬高了放置它的高度,以便丟失它的人能一眼就找到。我還想把它拿起放到那家音像店門口。可是那一排一模一樣的卷簾門裏,我卻辨認不出哪一個門裏曾經放過《菊花台》。走到家門口,我又想,還是把它放在馬路中央更容易被發現,因為尋找鑰匙的人一定會沿著路尋,不會看馬路牙子,即使高。再回去,那枚枯葉蝴蝶不見了,一如沒有與我告別的那隻蟈蟈。

香妃百鳥宴裏,正在布置昆蟲繪畫展。她也來了,手裏拿著一個精製的小匣子,拿出那枚枯葉蝴蝶的小鑰匙開啟了小匣子說,老公,香妃百鳥宴的秘方找到了。木畫家擦了一把汗,隻是笑了笑。是笑他的畫展布置得當,是笑他的香妃百鳥宴一百二十天店慶,還是笑即將在畫展中與她舉辦的婚禮,我無從得知。

我與新婚的妻子走在冰冷的雪地上,天晴了。星星眨著眼睛,不怕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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