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雲湧(2 / 3)

“雲荒也有桃花?”那笙一路走,一路詫異地四顧,卻沒看見周圍有花樹。

“奇怪。”她忍不住彎下腰去,想撈一片上來——然而奇怪的事發生了:那些漂浮的桃花花瓣一觸及她的手指,陡然間紛紛沉沒到了水裏。

“哎呀。”她再去抓,然而那些花瓣仿佛活的一樣,紛紛散開,沉沒,非常好看。

“算了。”那笙泄氣。換了平日,以她的心性非要抓到幾個才罷休,但如今一想到慕容修落到了那些歹人手裏,她就顧不上玩了。待要起身,忽然看到水上漂下一物來,她順手撈起來看,卻是一塊衣物,上麵有淡淡的殷紅色。

“啊,附近有人!”那笙精神一震,整整衣服,沿著水流小跑起來。

跑出十幾丈的時候,轉過一叢蘆葦,果然看到了前方河岸上有個人,正俯下身來掬起一捧水,長發從肩頭瀑布般垂落水中,掬水的手裏漂落點點嫣紅的桃花。

“喂!”那笙喜不自禁,一邊跑一邊招手,上氣不接下氣,“喂,請等一下——”

那人顯然聽見了她的招呼,轉過頭來。然而不知為何,看見她沿著河岸跑過來,忽然鬆開手,呼啦啦將那捧桃花灑掉,縱身跳入水中。

“喂!喂!你,你幹嗎?”那笙被那個人嚇了一跳,隻見那個人撲通一聲跳入水中,水麵鏡子般裂開,整個人就無聲沉沒了下去。

“糟了,她要尋短見!”那笙看到那個人已經沉入水中,隻餘下一頭長發載沉載浮。她來不及多想,甩了褡褳,也不管自己水性多差,一頭跳入了水中,奮力遊近,去拉那個投水的女子。然而,等她好容易到了那人身側,去拉溺水者的時候,手忽然一緊,卻被那個人忽然一把狠狠拉住。

“放開,放開……”那笙忽然覺得喘不過氣來,奮力往水麵遊去、冒出頭吸了一口氣,就被那個溺水者死死拉著,沉甸甸墜入水底。

如若她水性精良,便應該料到瀕臨死亡的溺水者在遇救的刹那,會下意識纏住救人者的手足,很容易將救人者同時拉下去。此時便應該當機立斷地重擊溺水者使其鬆手,然後從背後攬住溺水者,將其拖上岸。然而那笙自己水性也不是很好,更從未有水下救人的經驗,被咕嘟咕嘟嗆了幾大口水,登時頭昏腦脹分不清東西南北,直往水底下沉下去。

下意識地,她用力想掙開那個溺水者的手,然而那個人卻是毫不放鬆。那個人的長發在水裏漂散開來,居然是奇怪的深藍色。掙紮之間,透過水藻一般拂動的發絲,那笙忽然看到了那個人近在咫尺的眼睛:充滿了殺氣和狠厲,狠狠按住她,往水底摁去。

那個人,那個人是故意的?她、她為什麼要……

那笙在水下大口吐著肺裏的空氣,眼前浮動過大片的嫣紅色的桃花——意識恍惚的刹那,她忽然認出來了:“原來是,原來是水母啊……”

神智開始渙散,每一口呼吸都嗆入了水,她陡然覺得後悔:居然就這樣莫名其妙送命在這裏了?慕容修……慕容修還在那一幫強盜手裏!

一念及此,一股不甘登時湧起,那笙用盡了全力亂踢亂動。忽然間,不知道她踢中了哪裏,那個人全身猛地震了一下,手指鬆開了,整個人往旁邊漂了開去,清冽的水中漂散一路的血紅。

那笙顧不上別的,立刻踢著水往上遊去,浮出水麵大口呼吸,手足並用濕淋淋地爬上岸去,狼狽不堪地大口喘氣。暮色中,她看見自己下水時甩下的褡褳扔在數十丈外,原來水底那一路掙紮,居然不知不覺就順流漂下了那麼遠。

簡直是逃出生天,那笙連忙爬起身來,跌跌撞撞跑向褡褳那邊。

確定到了安全的地方,她一連嘔出了幾口清水,感覺筋疲力盡。

斜陽已經快要隱沒在西邊山頭了,從這裏看過去,天盡頭的白塔高入雲霄,一群又一群白色的飛鳥繞著它盤旋,翅膀上披著霞光,宛如神仙圖畫——然而,在這個桃源仙境般的地方,她這幾日來遇到的人和事,卻居然和紛亂的中州沒任何區別,甚至更加危險和邪異。

“隻有你們這些中州人才把雲荒當桃源。”

雪山頂上那位傀儡師的話忽然又跳了出來。經曆了那麼多顛沛流離,從未退卻過,但是在水底餘生的刹那,筋疲力盡的那笙忽然間感到了灰心。

或許,那個叫蘇摩的詭異傀儡師說得沒錯,自己如今的確是到了夢破的時候了。

然而,等得稍微喘息平定,那笙便掙紮著起身,背上褡褳,繼續往前走去——無論如何,得趕快跑到郡城去找西京救人,不然慕容的命就完了。

方才那個奇怪的人沒有再上岸,然而她還是提心吊膽的離開河邊遠遠地走,一直到走出一裏地,到了一處淺灘上,她才鬆了口氣,停下來辨別路徑,無可奈何地發覺自己還是迷路,不知道身在何處,茫無目的地亂走,真不知何時才能到桃源郡城。

走著走著,腳下忽然踢到了什麼東西,她低頭一看,忍不住驚叫了一聲,一下子跳開來。

一個人躺在那兒。應該是被衝上來的,身子斜在灘上,肩膀以上卻浸在水裏,一動不動,頭發隨著河水拂動衝上岸來,居然是奇異的深藍色。

“呀。”認出了是剛才水底要淹死自己的那個家夥,那笙嚇了一跳,退開幾步。然而隨即看到那個人躺在那兒,似乎是完全失去了知覺,身下一汪血紅色的河水,臉襯在一頭深藍色的長發內,更加顯得蒼白得毫無血色,然而卻是令人側目的美麗。

“活該,真的淹死了?”那笙看到那個人這個樣子,舒了一口氣,退開幾步,喃喃自語,“真是的……這麼漂亮的女人,幹嗎平白無故要殺我?”

仿佛回應著她的話,那個躺在水裏的人的手指忽然微微動了一下。

那笙嚇得又往後退開幾步,然而那個人隻是動了一下手指,沒有別的動作。她鬆了口氣,忽然覺得有些不忍起來——如果這樣走開來,這個人大約就要活活死在這裏了。然而想起方才對方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溺死自己,那笙打了個寒顫,又猶豫著不敢上前。猶豫之間,低頭看到了自己包紮著的右手,她忽然眼睛一亮:“對,我怎麼又忘了?我有‘皇天’,怕什麼?”

於是壯著膽子,涉水過去,俯下身用力將那個人從水中拖出來——這個苗人少女卻忘了想想,如果皇天像方才溺水那樣都不顯靈,她又該如何?

幸虧那個人的確是奄奄一息,被從水裏拖出來的時候一動也不動,手足如同冰一樣寒冷,臉色慘白,雙眼緊閉。

“啊,不會已經淹死了吧?”那笙喃喃自語,忙不迭地將那人扶起,靠在河岸石塊上,撥開那一頭顏色奇怪的頭發,探了探鼻息——一絲絲冰冷的氣流觸及了她的手。

“還好,有救。”那笙長長舒了口氣,卻又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手忙腳亂地拍著那個人的後背,想控出她嗆下的水來,然而折騰來去卻不見她吐出一點,正當她橫了一條心,準備使出最後一招,嘴對嘴的給對方渡氣時,那個人忽然低低□□了一聲。

那笙聽得她出聲,脫口驚喜:“哎呀,你醒了?”

“呃……”仿佛有極大的苦痛,那個人發出了低呼,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剛開始時是散亂的,然後慢慢凝聚起來,落到那笙身上。那笙碰到她的目光,又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卻歡喜:“我還以為你淹死了呢!”

“淹……死?”那個人終於出聲說話,聲音卻是有些低啞,有些奇異地看著那笙,仿佛在審視著她。許久,她目光裏再度閃過痛苦之色,似乎已無法忍受,低低問,“你,你不是…不是滄流帝國派來的?”

“滄流帝國?”那笙愣了一下,似乎隱約聽說過這個名字,搖頭,“不,我是中州來的!半路被強盜搶劫,迷路了——請問一下,姑娘你知道往桃源郡城怎麼走嗎?”

“中州……”那個人低聲重複了一遍,有些不信似的看了看那笙,忽然大聲咳嗽起來,全身顫抖,慢慢縮成一團,似乎又失去了知覺。那笙嚇了一跳,也忘了躲避,忙忙地過來拍著她地後背:“快吐出來!你一定嗆了很多水了,不吐出來不行的!”

一語未落,她忽然覺得窒息——那個人瞬間出手,卡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按到了地上!

“你,你……”咽喉上的手一分分收緊,那個女子的手勁居然大得出奇,她怎麼都無法掙脫。那笙沒料到自己真的會被二度加害,急怒交加,漸漸喘不過氣來。

“真的是普通人啊?……對不起。”在她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那隻手忽然鬆開了,隻聽那個人低低說了一句,然後仿佛忽然失去了力氣,沉重地癱了下來,倒在了她身上。

那笙一聲尖叫,這時候才發覺那個人背心深深嵌著一支箭頭,滿身的血。

天快黑的時候,守著那個呼吸越來越微弱的人,她的猶豫終於結束了,一咬牙,閉著眼睛,狠狠拔出了那支箭頭。

血噴濺到她的臉上——奇異的是,那居然是沒有溫度的、冷冷的血。

箭頭拔出的刹那,那個人大叫一聲,因為劇痛而從昏死中蘇醒過來。那笙嚇白了臉,忙的拿撕好的布條堵住背後那個不停湧出鮮血的傷口,手忙腳亂。

“別費力了……”忽然間,那個人微弱的說了一句,“箭有毒。”

那笙大吃一驚:“有毒?”

她撿起那一截箭頭,看到上麵閃著藍瑩瑩的光芒,果然是用劇毒淬煉過。她吃驚地看著那個臉色蒼白秀麗的女子:“你,你得罪了誰?被人追殺?”

“拿,拿來……”那個人勉強開口,伸出手來,“讓我看看。”

那笙把箭頭交到她手裏,那個人把那支射傷她的毒箭放到麵前,仔細看了片刻,眼神慢慢渙散下去:“哦……‘煥’,是他,是他。”輕輕說著,手忽然一垂,仿佛力氣用盡。

“喂,喂,姑娘你別閉眼!”那笙看到她眼睛又要闔上,心知不好,連忙推她。那人在她一推之下,勉力振作精神,睜開眼睛看了看她,喃喃:“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那笙。”她老老實實回答,同時翻開包袱找東西給她治傷。

“那笙姑娘……”那個人卻忽然撐起了身子,看著她,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上有垂死前的陰影,費力地開口,“你、你能否幫我帶一個口訊,去桃源郡……如意賭坊?”

“如意賭坊?”那笙眼睛一亮,“我正要去那裏呀!但是迷路了……你認路麼?”

那人點點頭,手指緩緩在河灘上劃著,畫出一張圖:“你從這裏……沿河一直走,五裏路,左轉……咳咳,然後,然後看到一條大路……就是進城的路。”

“好呀!”那笙如無頭蒼蠅般奔波了半日,不由大喜過望,“多謝姑娘了!”

“咳咳,我、我不是……女的。”那個人流露出些微的苦笑,低聲回答。

“呃?”那笙正在扯開”她”上身的衣服、準備清理傷口,猛然呆住。雖然不像漢人女子般靦腆拘謹,但是她還是鬧了個大紅臉,口吃:“你、你……你是男的?”

那個人似乎已經衰弱到了極點,沒有開口回答,隻是緩緩搖頭否認。

“呃,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那笙糊塗了,摸了摸那人的額頭,觸手冰冷,根本沒有發燒。

“我是個鮫人……”看到那個中州少女的神色,聯想起方才她居然會問自己是否”淹死”,那個人苦笑起來,不得不費力解釋了一句。然後知道精力不多,不等那笙驚詫地反問,斷斷續續的交待:“請,請你去如意賭坊,找如意夫人……說,炎汐半途遇上了風隼,戰死,無法前來迎接少主……”

那笙認真記著他的話,沒有去仔細想,隻是重複:“你說,炎汐,半途遇上風隼,死了,沒辦法來——是不是?”

“嗯……”那個人神智再度渙散,用了最後的力氣、將那支箭頭遞給她,“帶、帶回去……給我的兄弟姐妹……告訴他們,小心……小心滄流帝國的雲煥少將。”

“啊?”怔怔地接過箭頭,看到上麵刻著的一個”煥”字,那笙腦子才轉過彎來,“你說什麼?你就是那個什麼炎汐!是不是?”

那個人微微點頭,似乎為這個中州少女如此遲鈍而焦慮,然而毒性迅速發作起來,,他隻覺得力氣慢慢從這個身軀裏消失:“拜托了。……我死後,可以把我的雙眼挖出來,送給你,算是報酬……然後,不要埋葬我……請把我扔到水裏去……”

“什麼?”那笙聽得毛骨悚然,跳了起來,“挖出雙眼?胡說八道……呸呸,胡說八道。你才不會死!”

那個人看到她這樣的表情,還要說什麼,那笙已經再也不聽他的話,解開褡褳,抓了一支草出來:“你看,你看,這裏有瑤草……有一包瑤草!所以,別擔心!”

一邊說,她一邊把那支瑤草嚼碎了,敷到他背後的傷口上去。其實她也不知道該如何使用,但是想想不是口服就是外敷,幹脆雙管齊下——雖然這是慕容的東西,但是人命關天,此時也顧不得了。

“瑤、瑤草?”看到居然有那樣靈異的藥草,那人昏暗的眼神亮了一下,顯然也是大出意外,然而轉瞬黯淡了,“沒用……瑤草、不能治這種十巫煉製的毒……”

“呃?不會吧!”那笙正要把另一支瑤草送入炎汐口中,聽他那麼一說,愣住了,“慕容還說瑤草能治百毒!怎麼還是不行?”

“因為箭頭上是、是十巫煉製的毒……”炎汐苦笑著,搖了搖頭,深藍色的長發垂下來,掩住了他半臉,他眼睛緩緩闔起,“除非、除非……”

“除非什麼?”那笙急了,湊過去聽,然而炎汐隻是淡淡道:“說了也無用……你、你快去如意賭坊吧……這個,送你。”不等那笙發問,他忽然用盡最後的力氣抬起了手,挖向自己的雙目。

“哎呀!你幹嗎!”那笙嚇了一大跳,連忙撲過去打開他的手。

“哦……”炎汐的手被她用力打開,然而,仿佛更加確認了什麼、他點點頭,放心地,“托付給你,果然,果然沒錯……你不知道吧?鮫人的眼睛叫做凝碧珠……如果挖出來,是比夜明珠都貴重……價值連城……”

“血淋淋的,再值錢我也不要。”那笙想起挖出來的眼珠,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那麼……沒什麼可以報答你了……”炎汐搖搖頭,聲音微弱如遊絲,催促,“快走吧……我怕、風隼還會過來……”

那笙看看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她心下也開始擔心慕容修的安危起來——方才自己是迷了路,無可奈何被困住,如今知道了路,真是恨不得立刻飛了過去找到西京。

她重新打了個包袱,背起了褡褳,準備上路。

然而,回頭看見河灘上半躺著的炎汐蒼白的臉,靜靜地闔上了眼睛,清秀的臉上有大片淡淡的黑氣——這個人,就要死在這個荒郊野外?那邊是人命,這邊又何嚐不是一條人命?終究不甘心,她忽然忍不住回過身來,搖著他的肩膀,接著追問他方才說了一半的回答,做最後無望的努力:“你告訴我,除非什麼?”

“除非……”被劇烈搖晃著,在開始失去意識的刹那,炎汐終於吐出了幾個字,“雪罌子……”

“哎呀!”那笙忽然大叫一聲,抱著失去意識的人歡呼起來。

黑暗,黑暗……還是無盡的黑暗。為什麼看不到藍色?

海國的傳說裏,所有鮫人死去後,都會回歸於那一片無盡的蔚藍之中——脫離所有的桎梏、奴役、非人的虐待。變成大海裏升騰的水氣,在日光裏向著天界升上去、升上去……一直升到閃耀的星星上;如果碰到了雲,就在瞬間化成雨,落回到地麵和大海。

——所以他從來不畏懼”死亡”。那應該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特別是作為舍棄了一切,作為複國軍戰士的他來說。何況,鮫人都活得太久,很容易感到對這個世界的厭倦和絕望。他已經快要三百歲了,看過了太多的起落滄桑,生死早已淡然。

然而,為什麼眼前隻是一片黑色?他死後到了哪裏?

耳邊有呼呼的風聲,和奇怪的嗦嗦聲,似乎在草中穿行。

“這是哪裏?”他忍不住低低地發出聲音來,不知道身在何處。

“啊呀!太好了,你醒了!”回應他的、居然是大得嚇人的歡呼。然後他感覺身子忽然一沉,重重砸到了地上——那樣劇烈而實在的痛楚、和背靠堅實大地的感覺,讓他漂移的意識瞬間回複到了身體裏。

眼睛看到的還是一片漆黑,然而,那空茫的黑色裏,忽然閃現出了幾點碎鑽般的光亮。

——哦,原來……是夜空。

視線漸漸清晰。猛然間,夜空消失了,一張滿是笑意的臉充盈了他的視野,因為湊得太近而看起來有些怕人,張開的嘴裏兩排小小的貝殼般的牙齒,歡呼的聲音也大得有些嚇人。

那笙扔下拖著的木架子,跑到炎汐身邊,看著他睜開的眼睛,歡呼。

“那、那笙?”好容易認出了麵前的人,他費力地開口,“我……還活著?”

那笙用力點頭,笑得見牙不見眼,晃著懷裏那一簇雪罌子殘留的莖葉:“你沒想到吧?我正好也有雪罌子!嘿嘿,厲害吧?我厲害吧?”

“啊?”炎汐看著她的笑容,苦笑了起來:“你、你知道……雪罌子,值多少錢麼?”

“呃?應該很值錢吧?不然慕容那家夥怎麼肯答應帶我上路?”那笙倒是愣了一下,然後搖頭,“不過再貴也畢竟一棵草,跟人命怎麼能比?”

背後的傷口上火燒一般的刺痛已經消失了,全身的痛楚也開始緩解,雪罌子的藥力居然那麼迅速。炎汐躺在地上,搖了搖頭:“人命?……咳咳,鮫人也算人麼?”

“胡說八道!怎麼不算?”那笙詫異,甚至有些憤怒,“慕容修那家夥就是鮫人的兒子!鮫人又怎麼了?個個都是美人,還活的比人長命,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