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珍珍的願望
我奉命到×縣××鄉采訪民辦教師李忠貴。
按政策，現在已經沒有民辦教師這一說了，要麼已經轉正，要麼已被辭退。但李忠貴既沒有轉正也沒有被辭退，甚至他是不是民辦教師也很難說。因為他沒有建檔。沒有檔案，也就沒資格參加民辦教師的轉正考試。準確說來，他隻能算一個代課教師，代課是一個臨時性的概念，他已經代了二十年的課，是否還是代課教師？我不知道。問縣、鄉主管教育的領導，他們也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但有一點他們是很清楚的，李忠貴所在的小學山高路遠，學生又少，根本沒人願意去那裏教書，所以他也一直沒被辭退。
不久前報社收到了一封讀者來信，是一個小學生來的，她叫珍珍。
她說，記者叔叔，請您來采訪一下我們學校吧，采訪一下我們的李忠貴老師，他是一個非常非常好的老師，他工資很低，每個月隻有一百多塊錢，而且還不能按時發到手，他妻子經常生病，他兒子到外麵打工去了。但他教書非常非常認真，我們都喜歡聽他講課，每次考試，我們學校的成績在全鄉是最好的。但我們怕他離開我們，尤其是最近。雖然他已在我們學校教了好多年，我爸爸就是他的學生，但聽說他不想教書了，他妻子講他，他兒子也罵他，說他不該教書，不然他家不會那麼窮。而且暑假，他還真的到縣城打工去了，但縣城裏打工賺不到什麼錢，兒子要他到更遠的地方去，我們很怕他去，那就沒有老師來教我們了！還好，開學時，我們的老師又回來了，那天我最高興。可我夜裏老做噩夢，夢見我老師到外麵賺錢去了，沒老師教我們念書了。記者叔叔，你快來采訪采訪他吧，你來采訪他，他就是名人了，別人就會重視他了，他就不會到外麵打工去了。
現在報紙都強調關注底層，我覺得這個線索有采訪的價值，同時那個小女孩充滿稚氣的信也讓我產生了好奇。我跟部門主任申請，主任說，你去吧。
我先跟當地教育主管部門聯係了一下，向他們了解了一下李忠貴老師的基本情況。本來我是不想驚動這些部門的，他們會在你采訪的時候，派個人緊緊跟著，讓你采訪不到實際的東西。但這次，當他們聽說我要去李家溝，他們沒有流露出要跟著的意思。我暗暗高興。他們說很忙，沒時間陪同，便派了個車，把我送到山腳下，說，你沿著這裏往上爬，兩小時後就可到李家溝。
哪裏隻有兩小時，我懷疑他們是否真的到過李家溝。我爬了三四個小時的山路，才看到山穀下躺著一個小小的村莊。等我看到離村口不遠的一間平房門樓上寫著的“李家溝小學”幾個字時，累得差點沒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