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我往》則以簡單的生活場景,反射出都市生活緊張而喧嘩的節奏感。利用色彩的重疊尋找那種錯亂而嘈雜的感覺似乎更為適合。它能自覺而自然地融彙於其迷亂的情調之中,同時還暗示出都市中特有的色彩感應與燈火效果。
另一類作品則反映出叢如日的唯美情調。然而這種“唯美”更多地是形式上帶來的視覺感應。也就是說它更多地以視點來知覺。在以靜物為主題去進行創作的一部分作品中,他或在桌上隨意擺布些紅果與櫻桃,如同火焰般的枝葉、背襯的桌布與窗口的反光毋庸分辨或冷或暖的分明色相,響亮的色度與濃鬱的純度共同比照出現代生活的環境與情調。在《一隅》中,叢如日則用現代鋼絲網做出規則的鋪陳和嚴密的意識封鎖。但掙紮著探出羈絆的綠葉,正是在形式的規矩與不規則中顯示出生命的探求。
第三類則是標誌著叢如日現代抽象觀念進入視覺空間的作品。這指他以宇宙太空為表現對象而命名的《天方地圓》組畫。這些作品也恰好驗證出他對於單向空間的逆反中摻雜著迷惘的心態。雖然這些作品早於第一種類型。但嚴格地講,這些帶有“執著”的痕跡,看起來並不是那麼自然的作品自有其獨立價值。這裏畫麵上通過規則的圖形標誌著理性空間的建立,裏麵有許多可以指向的觀念表示。而在非理性下布灑的色彩痕跡,又使整個畫麵構成複雜的矛盾情節。由此而成為在理性意識與感覺情緒之間謀求平衡的東西。
由此使叢如日陷入一種新的矛盾之中:純淨的表述語言帶來了意識上的單薄。而複雜的意向帶來的則是語言的雜蕪。
周東申:拳拳愛心
“細微之處見精神”這句話對於周東申來講,也許是再恰當不過了。
周東申的版畫屬於那種非常精致的類型,以至於他的代表作品也隻有連環畫那般大小。還有一批大不過盈寸的藏書票,其精致更令觀者油然而生把玩的念頭。但是,若由此而認為他的作品屬於那種小巧玲瓏的傾向,則亦不然。
周東申的主要代表作品大都完成在“文革”末年。在“假、大、空”的虛飾風潮中,他的作品曾屢遭排斥的對象。
周東申對自己表現語言的尋找由來久矣,他曾十分推崇在浙江美院就學時乃師舒傳曦的“結構式”素描方法。但他本人在選擇自己的情感表達時,卻又反其道而行之:變粗獷為謹微,化大方為細致……
這種方法在他的素描中亦有足夠的體現。周東申畢業三十餘年,除了在吉林延吉搞過一段設計之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教育行業中度過的。或許由於他過於超前的獨具素描語言的個性原因,以至於八十年代初期在周東申任教的環境中,很少有人能體會到他的深沉用心。
在他的素描人體中,結構與細節協調的特色更加昭著,版畫家特有的刀法和處理上的明確性,使他對於素描能夠別出心裁,達到一種處理上的特有美感,以至於我們不能不相信如此的假設:如果周東申用他的刻刀來處理這些人體素描,一定會雋趣獨具。
在周東申的版畫作品中,更是如此,他那種悲天憫人的心態無論如何使他不能放棄對於物體構成、細致變化倍加專注的樂趣;拳拳愛心,使他能夠在平淡和細瑣中發現光輝和美麗:隨意生長的溪邊小草、不知名的山間野花、無意堆積的河灘卵石、夏日海灘上翻著跟鬥的男孩……
周東申的《綠色的保姆》、《三日的歌》均是在叢林裏發生的故事:螞蚱和甲蟲在枝葉上相遇問好,樹下正在散步而互相傾心的白鳥均展示出童話般的妙境。在處理上,亦顯示出周東申特有的細膩。當然,這種近乎龐大的細微技巧,無疑來自俄羅斯的傳統。我們甚至可以找到承襲的具體脈絡。不過這也許並不重要,重要的在於他在舶來技巧利用上灌注自己的巧妙構思,憫人的心態上又顯示出單純和天真。
在《小海豐》、《夏》等作品中,大塊的黑白對比和動靜轉化,又顯示出周東申在自己充分的精神空間中進行選擇和放棄的能力。這也使他與歐洲的版畫傳統見出距離。
令人惑然的是,周東申坎坷的心理體驗和複雜的處世經曆都沒有使他的版畫現出變異。他似乎容不得半分外來的打擾,這使他幾乎永遠不能狂熱地出入時代旋風的變動之中,從而也令我們在判斷上倍感棘手:這是一種古典的,抑或是現代的,似乎都是成分在內似乎又都難以偏離類屬。但是,當我們把這個問題納入周東申個人的情感狀態之中時,又感到這個疑問已迎刃而解。
比照粗疏的泛濫與退回“文革”的“假釋”風潮,周東申的精致與美麗又似乎平添一層光輝。
朱艾平:空間與肌理
有必要指出的是,本節的“空間”概念,與我們在論述楊鬆林繪畫特征時的含義有所區別。如果說空間在楊鬆林藝術中顯示在思維層次與畫麵形式的構成上。那麼,對朱艾平而言,卻可能更多地在精神意義之上。它首先是一種廣義精神的空間(文化與個性欲念的)。
朱艾平的心理層次中,特別偏愛那種茫茫的神秘和冥不可測的空間情緒。他在這些層麵的展示上,能夠富有穿透性地顯現出空蒙的遙遠感,這首先緣於他在視覺形式的預想與製作。用類似獰厲感的條帶,或暗示於焦躁的樹幹,或導引與蒼裂的山峰,畫麵上突兀地分布著許多點狀的情緒,比照著神秘的圓形月亮。畫麵視覺形式,訴諸於拓製手法構成的冷硬肌理,猶若在非筆觸感中給觀者帶來一種刺耳的噪聲。
如此,以太虛夢幻的幽冥之境,比照著淩厲的肌理,使我們能夠感受到作者把東方空間的冥悟與西方視知覺刺激在心理起伏中的結合。他雖然背靠如此宏闊的文化基點,然而,偶然飄現在畫麵上那種用真實樹葉拓現的形狀,卻使我們窺見作者的入世的執著心態。它對於朱艾平本來的心理狀態是一種誤入“氣場”帶來的損害。這種不和諧帶來了朱艾平圖式容納的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