叼、兄弟,不用害怕,我們隻想借你那猴兒一用,會給你好多好多錢的。”
“你們想叫寶兒再去偷盜,辦不到!”阿穎說著,一閃身,想要逃開。可他哪比得上那家夥手腳快,早被他一手扭住了胳膊,另一手按住了嘴巴。阿穎一陣氣悶,漸漸無力掙紮,不由自主地就被他拖著走了。
就在這時,卻聽見迎麵一聲喊:“站住!”一個黑臉皮小和尚,挑著一擔柴火,擋住了去路。
那長疵子的家夥抬眼一看,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和尚,根本不放在眼裏,假笑著說:“小師父,別誤會,這是我們家裏偷了東西逃出來的小廝,要帶他回去。”
“胡說!”那小和尚罵道,“他分明是三元鎮上盧大夫的兒子阿穎,我認識他的,怎麼會是你們家的小廝?你到底是什麼人?”這小和尚不是別人,正是上次被寶兒在崖上救了的小慧通。
那家夥見謊言遮掩不住,幹脆丟下阿穎,擺了架勢:“小禿驢,你這是在找死!”“呼”的一拳,就朝慧通臉上打去。慧通將扁擔一撥,“咚”的一聲,恰好將柴擔子轉了過來,擋住了這一拳。這家夥一看,這一擔柴火至少也有二百來斤,這小家夥力氣不小哇,不敢怠慢,“刷”的一下,從綁腿裏抽出一把柳葉刀來。那刀尺餘長,狹長、雪亮。慧通一看,將擔子一放,抽出扁擔,那扁擔乃桑木削成,兩頭又用鐵皮包成尖頭狀,呼呼地舞將起來。
可是,那家夥畢竟是個老手,躥跳騰挪,變化刁鑽,那柄柳葉刀恰如一條毒蛇樣十分厲害,見縫就鑽,見隙就攻。雖說慧通有一股猛勁,也有他師父傳授的一套降魔杖法,可到底還稚嫩,不一會就被逼得頭上冒汗,連連後退。那刀尖已經劃破了慧通好幾處衣衫,情況十分危急。
就在這時候,卻聽從那樹頂上發出“呼”的一聲,一道白光疾飛而來。那家夥急忙躲閃,可額頭上還是被擦了一下,不等他抬頭細看,又是“呼”的一聲,又一道白光從另一方向的樹上朝他打來。他心中有些慌了,明槍好躲、暗箭難防,看樣子這暗藏的對手還不止一個。他心念一亂,手腳也就慢了,趁他分神時,慧通一扁擔掃了過來,“啪”的一下,正好打在他的手腕上。那家夥“哇”的一聲叫,柳葉刀脫手飛出,他不敢再戀戰,掉頭就跑。
慧通喘著氣,也不去追趕,急忙來到阿穎身邊:“阿穎兄弟,你怎麼樣了?”
阿穎睜開眼,一見慧通,又驚又喜:“慧通師父,是你救了我!真太感謝了!”
慧通不好意思地說:“快別說此話了,剛才要不是有人在暗中相助,連我也沒命了。”
“有人暗中相助,是誰?”阿穎跟著慧通朝兩邊樹叢裏尋找著,隻聽得“撲”的一聲,原來不是別人,正是寶兒,它的兩隻手爪裏還握著兩顆白色的卵石呢。它剛才在這邊樹梢上打出一顆白卵石,隨即又跳到另一棵樹梢上打出第二顆,它本是想能靠近些,打準些的,沒想到這一來,卻使那家夥以為來幫忙的不止一個了。
“原來是你,你可是又一次救了我啦!”慧通笑著摟著那寶兒說道。
“寶兒,你把那郎三甩了?”阿卜穎問。
寶兒得意地點點頭。“阿穎兄弟,到底是怎麼回事?”慧通問道。阿穎便把剛才聽到的那些話說了一番:“這一夥壞蛋,想把寶兒奪去。”
慧通聽了,也有些吃驚:“這幾個人,不知是什麼來路。你們可要多加小心,萬一需要幫助,就到寺裏來找我師父。”
“謝謝了,一定!”說罷,他們也就分手了。
阿穎急急地回到家,隻見大門虛掩著,他迫不及待推門進去:“爹!”整個屋子寂無聲息,不見回應。他立刻有一種不祥預感,趕緊前前後後尋找著。當他來到父親常坐的那張書桌前時,他愣住了,一方硯台摔成幾塊,幾張藥方散落地上,再仔細一看,就在椅子腳下,有一攤鮮血!
阿穎隻感到胸前一陣氣悶,跌坐在地。糟了,父親已經遭了他們的毒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感到腦門上有一陣清涼,他悠悠睜開眼,見寶兒正在身邊,用手蘸著涼水,滴在他額上,這顯然是平時看到他們醫治病人時學會的。
“寶兒,我爹,他,他……”阿穎淚如泉湧,哭著說道。
寶兒聽了此話,一縱身,從木柱上取下一張紙條,那是用一柄小匕首釘著的。“若要父子再見,猴兒送到蠟燭峰上石堡寨。”這麼說,父親還話著?怎麼辦?是將寶兒送去,還是不送?他望望寶兒,寶兒也正仰著頭,期待而又疑惑地望著他呢。因為它不知這字條上寫的是什麼。
“寶兒,是剛才那夥壞蛋把我爹劫走了,叫用你去換他,你願意去嗎?”
寶兒呆呆地愣著,顯然還不明白。阿穎又將那字條念了一遍,這一回它懂了,滴下了眼淚,先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這是什麼意思?阿穎想了一會,明白了:“噢,你的意思是,石堡寨要去,但是不願意去受那些壞蛋的擺布,是嗎?”
寶兒使勁地點點頭,但又憂心忡忡地望著他,仿佛在擔心什麼似的。
“放心吧,我不會把你交給那些壞蛋的。現在,我們一起去石堡寨,把爹救出來。寶兒啊,這一回,可要靠你啦!”
聽了這話,寶兒頓時來了勁,它蹦跳著似乎急不可耐就要走。阿穎取了些幹糧和一個盛水的葫蘆,打了一個小小包裹,便挺起胸,大步走出了門。
現在,阿穎感到, 自己仿佛一下子長大了許多,因為一切都得靠他自己來拿主意了。
第二天黃昏,當太陽的餘光映照著群峰之巔時,阿穎終於找到了蠟燭峰。那蠟燭峰果如其名,像一根巨大的蠟燭挺立著。在它半腰間,隱掩著幾間石壘的房屋,那就是石堡寨了。
阿穎趴在一塊岩石後往上眺望著,隻見這石堡寨整個兒就建在一處突出的大山岩上,除了正麵有一條窄窄的石階可上,其餘三麵都是如牆一樣陡立的斷崖,足有五六丈高,而且光滑如壁,十分險要。想要從那石階路上去,肯定是不行的,因為那正門,必是有人把守著,隻有從側麵上去,可怎麼上去呢?
阿穎帶著寶兒悄悄地靠近了那石壁,來回尋找著可以上去的路徑,可是實在無法可想,那崖壁實在是又高又陡。
正在這時候,阿穎看到那崖腳下長著幾棵青翠的竹子,竹子不粗,隻有酒盅粗細。但見寶兒一躍身,就爬到了那竹子的頂梢,把那竹子壓得一彎一彎的,似乎是在向阿穎示意著什麼。阿穎心念一動,立刻明白了,好一個聰明的寶兒,他差點兒叫了起來。
阿穎雙手抓住了那青竹,然後用全身力氣將它慢慢扳彎,使這青竹像是一張對準了崖頂的弓一樣。寶兒緊抓那竹梢尖,阿穎一鬆手,那青竹“啪”地彈出,暮色中,寶兒像一顆黑色的彈丸,借著那股力量,直射那崖頂。一眨眼間,寶兒已經抓住了那崖頂上的一棵矮樹,隨即就消失不見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正當阿穎在崖底下等得十分焦急時,忽然感到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阿穎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正是那調皮的寶兒。它正得意地朝他眨眼招手。阿穎知道它一定已經有了上崖的辦法了,要不它怎麼會平安地又下來了呢。
果然,當阿穎隨著寶兒來到一處崖腳下時,發現有一根繩子垂著,用手一摸,還濕渡渡的,敢情是這寨裏的一根井繩,真虧寶兒能找到這麼個好東西。
不一會,阿穎和寶兒就拉著這根繩子悄無聲息地上到那石堡寨。寨子裏黑沉沉的,寂無人聲。寶兒拉著阿穎來到一座稍為完整的房屋邊,隻有這裏麵還有著一點燈光。阿穎有了前一回的經驗,不敢靠得太近,隻是屏息靜氣地觀察著。不一會,隻見從那裏麵走出一個駝背老頭兒,提著一隻氣死風的油燈和一隻籃子,那模樣像是給人送吃的。阿穎靈機一動,就帶著寶兒悄悄地跟在他的後麵,隻見老頭兒拐過幾個彎,來到一間裝著結實鐵門的房子前,“吧嗒”一聲打開鎖,進去了。
不用說,這裏麵就是關人的地方了。過了一會兒,那老頭兒出來了,邊走邊歎著氣道:“唉,不吃不吃,一個好端端的人,又受了這麼重的傷,這又是何必呢?”說著,瞞姍著走了。
阿穎一驚,這是說的誰,莫非就是爹?他強按著焦急和悲痛等那老頭兒走遠了,趕緊奔到那鐵門前,一摸,掛著一把大鎖。可這難不倒寶兒,隻見它用掛在脖子裏的那根鋼針,在鎖孔裏搗弄了幾下,“吧”一聲輕響,鎖被打開了。
借著鐵柵窗透進的月光,他看到了,躺在牆角落裏的正是自己的爹。
“爹!”他壓低聲喚著,撲在盧大夫身上。盧大夫渾身是血,已是奄奄一息,聽到兒子的呼喚,吃驚地睜卜開眼:“你,你怎麼來的?”
“我是和寶兒偷著進來,來救你的!”
“不,你不該來,我為了不讓這夥歹徒用我來脅迫你,已經絕食以求一死。我已經不行了,你快帶著寶兒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聽到盧大夫提到它的名字,寶兒依偎在盧大夫身邊,眼裏也飽嗜著淚,使勁地摟著盧大夫的胳臂。盧大夫苦笑著,撫著寶兒的頭:“阿穎,這些歹徒要寶兒去盜取法藏寺寶塔上藏著的一幅絹圖,我沒有答應。”
“法藏寺的一幅絹圖,什麼圖?”
“聽說那是佛門之寶,也是武林和醫家的至寶,上麵畫的是世人所不知的人身上十八個秘密穴位的位置。要是被壞人得到,那就會貽害無窮。千萬記住,不能讓他們達到目的!”
盧大夫說到這兒,喘了口氣,吃力地說道:“而且,我還發現,這夥歹徒的頭兒,那個蒙麵人,不像是個……咳……咳……”此話還沒說完,盧大夫忽然噴出一大口血來,兩眼一閉,便倒了下去。阿穎再也按捺不住,悲痛地哭叫道:“爹,爹!”寶兒也在一邊“呀呀”地直叫著。
就在這時候,忽聽得牆壁那邊有人一聲喚:“靈子!”
寶兒一聽到這聲音,像被電擊了一下,渾身一抖,縱身跳了起來,眼睛瞪得老大,怔怔地望著那牆壁。
“靈子,靈子,是我呀!”那聲音帶著哭,又帶著驚喜。
“你,你是誰?”阿穎也吃了一驚,急忙來到牆邊,牆上一處泥灰斑駁處,有著一個鴨蛋大小透光的孔隙。顯然,那人是從這洞裏看到和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我,我是它原先的主人,金老葫,也是被蒙麵人和慶子龍他們抓來的。靈子,快,到這邊來,幫我打開鐵門!”金老葫激動得聲音直發抖。原來,那一次攔劫時,後腦勺上的一擊,隻把金老葫打得昏死過去,並沒有斷氣,而靈子卻以為他死了,絕望地逃走了。蒙麵人吩咐把他拖來,關在這兒。待到蘇醒過來時,金老葫首先看到的是擱在他脖子上的一把短劍,嚇得他冷汗直冒,連叫饒命饒命,並一口答應,隻要能找到靈子,一定叫它去幫著偷盜。因為他知道,隻有這樣,才能保住性命。所以,他也一直盼著,盼著能早一點找到靈子。
寶兒此刻也聽出來了,是的,是自己原先的主人,它本來一直以為他已經死了,那可怕的情景至今還記憶猶新,沒想到他竟然還活著,這怎麼不叫它驚喜交加呢?它“呀”地叫了一聲,立刻縱身蹦了出去,而金老葫則在他的那間屋裏急急地喚著:“在這兒,我在這兒,快,把鐵鎖打開!”
不用說,寶兒用它那鋼針隻幾撥弄,就打開了門鎖。金老葫那光光的腦袋上有一條大血疤,滿臉汙垢,胡子拉碴,衣服破爛,幾乎像個鬼樣的。盡管如此,寶兒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欣喜地一蹦,就摟住了金老葫的脖子。
金老葫顧不得跟它親熱,隻是輕聲說:“快,咱們快走!”說罷,拉著寶兒便徑自要走。
寶兒一愣,它弄不懂, 自己的老主人記性怎麼這麼壞,難道忘了隔壁還有自己的好朋友還沒走哪!它不肯走了,使勁一掙,掙脫了金老葫的手,又回到了阿穎的那間屋裏,扯著阿穎的衣角,呀呀地叫著。金老葫沒奈何,也隻好跟了進來,催促著:“喂,小兄弟,快些走吧,你爹已經死了,沒辦法了!”
阿穎聽了此話,隻好抹去眼淚,一咬牙,站起身來。
可就在這時候,卻聽得“口匡當”一聲,那鐵門從外麵鎖上了。阿穎和金老葫大吃一驚,金老葫急忙奔過去,猛拽那門,可是哪裏拽得開。
“哈哈哈,這就叫自投羅網,一網打盡!”
“你們都中了我們頭兒的牢籠計啦!”外麵的人得意地狂笑著。原來蒙麵人估計阿穎一定會來救他父親的,派疵子龍一直躲在暗處窺伺著。’當阿穎與寶兒進去時,那慶子龍就躲在不遠處看著,故意不發作,待到阿穎他們要想一起往外逃時,他們才將鐵門反鎖上。
“快,堵住,那小窗!”發出這急切的帶著些生硬味兒聲音的,正是那個蒙麵人。
這一句話,恰好提醒了阿穎。阿穎趕緊一指牆上那僅有一尺見方,且裝了鐵條的小窗,喊道:“寶兒,快,快出去!”
寶兒一聽,馬上就領悟了,縱身一躍,已到了那小窗上,再一縮身,便鑽出了鐵窗,幾躍之後,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頭兒,糟了,那猴兒跑了!”這是剛剛趕到窗下的郎三的怪叫聲。
“它的主人在這兒,它會回來的!”那蒙麵人卻很平靜很自信地說。
金老葫跺著腳責怪道:“瞧,全是你,磨磨蹭蹭的,這下可好,連我也陪你一塊兒倒黴!”
阿穎感到很過意不去:“金大伯,是我連累了你,現在,咱們該怎麼辦呢?”
鐵門外麵的人大笑著說:“辦法很簡單,叫那猴兒為我們幹事!”阿穎一聽,頓時怒上心頭,他挺起身大聲道:“不,辦不到!”
“金老葫,你呢?現在,你的猴兒已經找到了,它肯定就在不遠處。”這是統子龍陰陽怪氣的聲音。
“這,這……”金老葫為難地望望阿穎,額上突然冒出汗來。
“好吧,讓你們商量商量,明天太陽出來時,就一定要給個答複!”說著,鐵門外的人便走了。不用說,這是假的,必定還有人守著。
阿穎和金老葫兩人疲乏地倚牆坐下。望著父親的遺體,阿穎牙齒咬得格格響,他好恨啊,恨這一夥凶殘的歹徒,也恨自己過於疏忽,竟然中了他們的奸計,更恨自己沒有本領跟這些歹徒拚上一拚,把他們一個個全殺光。他還擔心,寶兒現在在哪兒呢?它會不會冒冒失失地回來,被這些歹徒再抓住呢?
金老葫一副沮喪的樣子,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急急爬到阿穎身邊,可憐巴巴地央求說:“小兄弟,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可千萬要幫幫我的忙,千萬不能讓那些人看出這靈子,對,你叫它寶兒,已經不大聽我的話了!”金老葫從剛才要拖寶兒走,它不肯走,而去找阿穎,而阿穎叫它跳窗走,它卻不假思索,根本也不征求他的意見,便一縱身就走了。從這些事上看出,這猴兒雖然離開自己沒多少日子,但已經不再如過去那麼俯首帖耳地聽從自己的使喚了,它現在顯然更聽從阿穎的話。他感到這有點不可思議。但他眼下考慮得更多的是自己至今之所以一直沒被蒙麵人他們殺掉,就是因為蒙麵人認為,隻要找到猴兒,他作為猴兒的主人,還大有用場。現在有了阿穎,猴兒不再聽他的了, 自己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了,那麼性命也就沒保障了。所以他要低聲下氣地央求阿穎。
阿穎不假思索地回答:“金大伯,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們知道的。我們倆要齊心協力地跟他們鬥!你年紀大,主意多,還得靠你哪!”
金老葫一聽,正中下懷:“這,不用說,我走過的橋可比你走過的路還多得多呀。不過,你願聽我的嗎?”
阿穎點點頭:“我聽你的!”
“那,眼下他們要求的事,該怎麼辦?”金老葫試探地問。
“你是說叫寶兒去幫他們偷盜?不,這不能答應他們!”
“為什麼?”
“因為我爹囑咐過,千萬不能讓這些壞蛋達到目的,我也絕不能讓寶兒再去偷盜了!”
聽了這話,黑暗中,金老葫的臉色有些變,過了一會兒,他才說:“小兄弟,你這話,是有道理的,據我多年的江湖經驗,這幫子家夥就是幫他們弄成功了,他們也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可是,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現在咱們是外無援兵,內無良策。咱們要是跟他們這麼硬頂著,說不定他們馬上就會要了咱們的命。咱們要是假裝先答應他們,然後在拖延時日中,再見機行事,說不定還能逃出去!
阿穎顯然被打動了:“待我再想想。”金老葫剛才那一句“外無援兵”提醒了他,他想到了雲岩寺的小和尚慧通,那天分手時,慧通不是說有什麼要幫忙的,可以去找他嗎?現在,何不就請他和他的師父來救他們呢!但是阿穎又一想,光憑慧通和他的師父就能鬥得過這幫歹徒嗎?這幫歹徒倚仗著這蠟燭峰的地勢,一個個凶狠刁詐,武藝高強,尤其那個蒙麵人,更是神秘莫測,萬一不成功,豈不是反而害了他們師徒嗎?
阿穎這麼苦苦思索著,一時也睡不著,那金老葫卻熬不過,歪在一邊,睡著了。
忽然,阿穎發現,對麵牆壁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彈,他心中一動,便輕輕過去,·仔細一看,差點)七叫了起來,是一隻小小的手爪,從那牆上的孔洞裏伸了過來。原來,這聰明的寶兒並沒走遠,它也發現小窗和門口都有人暗守著,於是它就鑽進了隔壁原先關押金老葫的那一間屋子。那一間屋現在已經空了,當然也就不用看守了,連門都沒鎖。寶兒進了那屋子,在牆上找到了那個小洞,恰好可以伸過它一隻小小的手爪。它使勁地扒弄著,想把那孔洞扒大些,可是白費勁,因為那牆壁是用整塊的大石塊砌的,可是這一來,倒是阿穎有了個主意了。
他想,雖然不能叫慧通師徒來救自己,但是如果能請慧通師徒給法藏寺報個信,告訴他們有人要來盜寶,讓法藏寺的長老有個準備,也許要好一些。
寶兒來了,這事就可以交給它去做了。可問題是,寶兒雖能聽懂人話,卻不會說人話呀,這石屋裏又沒有紙、筆,怎麼力、呢?
阿穎扼著手腕,正想著呢,手觸到了腕上戴著的那串檀木手珠。有了!他靈機一動,頓時有了主意。他趴在那小孔上輕輕喚:“寶兒,將你那鋼針給我,鋼針!”
寶兒聽話地解下脖子上掛著的鋼針,從小孔洞裏遞了過來。阿穎接過鋼針,就在那串手珠上刻起字來,一顆珠上刻一個字:“有人讓寶兒盜法藏寺寶”。正好十顆珠十個字,然後將手珠和鋼針放在寶兒手爪裏,吩咐道:“快,去雲岩寺找慧通,把這手珠給他,明白了嗎?”他說了兩遍,隻見寶兒那隻手爪像點頭一樣點了幾下,便縮過去了,這表示,它已經明白了。
阿穎將耳朵貼在那孔洞上仔細聽著,那邊此刻已寂無聲息,寶兒已經走了。阿穎這才有些放心,不由得閉上眼也睡著了。
當阿穎猛然醒來時,天已經快亮了,隻見鐵門已經打開,那蒙麵人、優子龍、郎三,另外還有幾個人,站在門口。
“怎麼樣,肯還是不肯?”蒙麵人用那生硬的話語冷冷地問道。
阿穎沒有作聲,金老葫急忙說:“肯,肯,我答應,叫靈子為你們幹!”
可是那蒙麵人搖搖頭:“嘿,你.,不算數!”
慶子龍冷笑著說:“別以為我們是傻瓜,這猴兒已經不大聽你的話了。你答應了,恐怕還不中用吧!”
“把他殺了!”蒙麵人突然將手一揮。郎三等人一把就將金老葫拖了起來,嚇得金老葫麵無人色,連忙作揖求饒:饒命。”可蒙麵人絲毫不為所動弟,你快救救我吧,求求你了,,他趕緊又轉身朝阿穎:快救救我吧!”“饒命,
“小兄
事到如今,阿穎隻好說:“你們放開他,我也答應你們,不過,有兩個條件。”
“什麼條件?”
“第一,將我父親好好埋葬,並讓我為他守墳三天。”這是阿穎故意拖延時間,為的是好讓那法藏寺的長老得到訊息後,能有充分時間做防備。
“三天。唔,太長了,今明兩天!”蒙麵人擔心夜長夢多,再生事端。
“好。就兩天。第二,幫你們幹完這件事後,就放我們回去!”
“這個,當然!”蒙麵人點點頭。
“哈哈,隻要這件事辦好了,我們頭兒還要重重有賞呢!”慶子龍則打著哈哈安慰道。
“可是,現在,那猴兒在哪裏呢?”郎三疑惑地問。
“這,你不用擔心。有我們兩位主人在這兒,它一定會來的。它來了,我們就不讓它走了。”阿穎胸有成竹地答道,特別強調“我們兩位主人”。
“好!”蒙麵人又一揮手,郎三他們便放開了金老葫。很顯然,他們不是真的要殺金老葫,而是以此來威脅,來要挾阿穎。但金老葫可被嚇得不輕”渾身像散了架一樣地癱軟在地上。好半天才能站得起來。在郎三、疵子龍的看押下,阿穎將父親埋在這石堡寨的崖邊上。金老葫幫忙,用石塊壘起了一座墳。阿穎站在那墳前,默默地流著眼淚。疵子龍在一邊假惺惺地說:“小兄弟,別難過了。這事也怪你父親自己不好,要是他一開始就答應跟我們合作,你們也就不用吃這麼多苦了,還能享用一大筆酬金呢!”
金老葫則趕緊幫腔道:“對,對,這話有道理。”
阿穎沒有睬他們, 自顧自走回那屋子裏去了。金老葫討了個沒趣,他現在可是兩邊都不敢得罪,站在那兒十分惶恐,不知怎麼才好。郎三則朝他努努嘴:“去,去跟那小子談談,別讓他改了主意。要明白,他改了主意,我們就先殺你!”
“知道,知道!”金老葫急忙點頭哈腰。
“阿穎小兄弟,我知道你心裏難過,可是現在我們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哪。你放心,往後,我一定會好好照應你的。告訴你吧, 口自們隻要有了靈子,對,就是寶兒,往後就別愁沒福享!”
阿穎正色地說:“金大伯,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以後你還想讓寶兒去做猴盜嗎?”
“不,不,”金老葫連忙搖手,“不是這意思,靈子的本事大著呢,它會采藥,它會演戲,它會……”
正在這時候,從那崖下山林裏傳來了一聲清亮的長嘯,那嘯聲雖然不很響,在時有鳥雀獸蟲叫聲的深山裏,這聲音一般不會被人注意。可是阿穎和金老葫卻聽出來了:“是寶兒!”
“不錯,是它!”
阿穎急忙撲到窗口,大聲喊道:“寶兒,你快快過來!”
金老葫也不甘落後,也趕緊大聲叫道:“靈子,你快到這兒來!”
郎三、慶子龍等人都奔過來伏在窗下準備擒捉寶兒,可那蒙麵人從旁邊走出來,說:“不必!”於是他們便散開了。
不一會,寶兒已經出現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了。阿穎朝它招手:“寶兒,放心過來吧!”寶兒果然聽話,一縱身,就像飛燕一般直撲石屋的小窗,再一眨眼,它已經到了阿穎和金老葫的身邊了。
“好身手!”那外麵的疵子龍等人也情不自禁地叫了起來。
阿穎別的不顧,頭一眼就看到寶兒手臂上套著他的那一串手珠。他不由得心頭一沉,難道寶兒沒有能完成去報信的任務?要不,這串手珠怎麼仍在它身邊呢?
“靈子,你來了,我們可都有救了!”金老葫拉著寶兒的胳臂欣喜地說。他現在可是盡一切可能想跟寶兒親熱親熱。
阿穎也不敢開口問寶兒,因為他知道外麵那些家夥肯定在豎著耳朵聽呢。仔細看寶兒,隻見它的眼睛得意地眨巴著,鼻富嘴動,神采飛揚,顯然不像沒有完成此事的樣子。
莫非那手珠上另有文章?他悄悄抨下那串手珠,到旁邊迅速地察視。這一看不要緊,他心中頓時大喜,那串手珠上原先是“有人讓寶兒盜法藏寺寶”。現在,其中那個“寶”字被調換了位置,而且那串手珠的紅線的結,也顯然被解開過,這樣一來,這十個字便可以讀成“讓寶兒盜寶,法藏寺有人”。
這絕對不會是寶兒能調換的,一定是雲岩寺的慧通師徒所做的。也就是說,寶兒完成了送信的任務。是的,寶兒昨天晚上一路飛躥縱躍,終於在快天亮時分,趕到了雲岩寺。這並不奇怪,因為前些時候,它被放歸山上那段日子裏,就常在這寺旁遊蕩,看到那小和尚慧通在這寺裏出入。那天慧通有難,它便趕緊去救了他,所以它是認識這地方的。此刻,它一進山門,恰好見慧通正在庭院裏掃地,它一把就拉住了慧通的手。
“寶兒,你怎麼會來的?”慧通一見寶兒,驚喜地喊了起來。寶兒“呀呀”地叫著,怎奈不會說話,急得搔頭撓耳,隻好將那手珠交給慧通。正好老和尚智海也走了出來,接過手珠一看,立刻認出這是他送給阿穎的,“不好,阿穎有難!”再仔細一看,讀出了那上麵刻著的字。智海已經聽慧通回來講過慶子龍劫持阿穎,被慧通救下了的事,本來就很為阿穎父子擔心,但不知那些歹徒是什麼人,想要叫寶兒去幹什麼。這麼一來,智海明白了。他立刻吩咐慧通:“快,收拾一下,我們今天要連夜趕往法藏寺,去見你的大師伯。”同時,為了讓阿穎心裏有底,他便解開那手珠上的紅線,將其中的一顆珠子換了個位置。
“快,寶兒,回去交給阿穎!”智海將手珠套在寶兒胳臂上,拍著寶兒的頭頂說。寶兒領悟地點點頭,一旋身子,就不見了。
難怪阿穎此刻要喜不自禁地一把摟住寶兒,說:“好,好樣的!”這麼兩句話,不要說外麵的人聽不出它的含意,就是金老葫也以為他是見了寶兒在歡喜呢。
鐵門“吮嘟”一聲打開了,蒙麵人帶著他的手下,站在門口。疵子龍說:“現在,這猴兒已經回來了。我們頭兒的意思,這活兒總是要幹的,宜早不宜遲。早些幹成了,我們就早些讓你們回去,怎麼樣?”
金老葫望望阿穎,阿穎點點頭。金老葫說:“行,行,就依你們的。不過,你們得讓靈子知道,到什麼樣的地方去取,要取個什麼樣的東西才成哪!”
蒙麵人點點頭,郎三便抖開一張圖來。那圖上是一座七層高塔,這塔的形態與眾不同,外麵既無拱簷也無翹起的屋脊,整個兒就像一根尖尖的溜圓的細竹筍。蒙麵人指著那圖說:“這最頂一層,掛一隻盒子,盒子,懂嗎?”他用手比畫著,在黑布上的兩隻眼睛裏露出一種急切貪婪的光來,“還有,當心,老和尚!”
“寶兒,你要到那塔的最頂上一層去,那裏麵掛著一隻這麼大的盒子,你要想辦法把那隻盒子弄來。記住,不能驚動裏麵的老和尚,這樣我們就可以回家了,你明白了嗎?”阿穎裝作很認真的樣子對寶兒吩咐道,寶兒望著他,點點頭。
“唔!”蒙麵人滿意地點點頭,朝疵子龍一揚下巴。慶子龍說:“好吧, 口自們馬上就走。不過,醜話說在頭裏,你們兩位在路上可別想耍什麼花招。誰要是不老實,就別怪我們不客氣!”說罷,他們“鏘”的一下,全都抽出了刀劍,直接就頂在金老葫和阿穎的背脊上。金老葫脖子一縮,連忙說:“不敢不敢。”阿穎則坦然地說:“放心吧,我們也急著要回家去呢!”
兩匹馬拖著一輛帶車廂的篷車,在暮色中啟程了。坐在車轅上趕車的是那個郎三,他又變成了一副憨厚老實的鄉巴佬樣子了。那車廂前後,垂著厚厚的簾子,使人以為那裏麵大概有個怕受風寒的病人。
金老葫和阿穎就坐在這車廂裏的中間,寶兒此刻十分乖巧地伏在阿穎的膝上,竟然睡著了。因為它很累了。
黑大胡子和一個尖下巴的家夥坐在他們的前麵,恰好擋住了車廂口,他們的手始終放在腰間的刀把上,虎視耽耽地瞪著眼,隻要誰稍一動彈,他們立刻就會作出反應。
蒙麵人則盤膝坐在他們的後麵,他兩手交叉放在腿上,閉著眼,似一個老僧入定那樣,但他那時而睜開的眼裏,卻閃出一種異樣的光來。
那個慶子龍則另外騎著一匹馬,走在前麵,有時繞回來,跟郎三說上幾句。大概他是打前哨的。
金老葫倚在車廂壁上,瞅著寶兒跟阿穎的那種親昵樣子,臉上有些不好看,不知是在盤算著什麼,還是在為自己的性命而擔心。阿穎則在暗中打量著那個蒙麵人,他那坐的樣子,也挺怪異的,他不禁又想起了父親在臨死前沒說完的那句話:“那個蒙麵人,不像是個……”
不像是個什麼呢?阿穎琢磨著,雖說這蒙麵人是個頭兒,可從一開始到現在,凡是要說長一些的話,都是由他的手下人幫說的,而他自己,說起話來,總像剛學會說話的那樣,那麼生硬、別扭,很不連貫的。啊,阿穎不由得渾身一震,莫非說,這、這蒙麵人本來就不是個中國人!他頓時明白了,為什麼父親要以死來相拚,為什麼一再叮吟他千萬不要讓這蒙麵人的盜寶企圖得逞!原來這裏麵有這麼重大的利害關係!
現在,事情到這地步,該怎麼辦呢,那智海師徒大概已經把信息送到了吧,隻不知那法藏寺的長老們會做怎麼樣的防備,他們到底能不能鬥得過蒙麵人這一夥呢?阿穎心中十分不安。他暗下決心,到時候, 自己拚上一死,也要幫法藏寺的長老們一把!
這夥人馬夜晚趕路, 白天則隱在林子裏歇息,幾天之後的夜半時分,就來到了離法藏寺不遠處的一處鬆林中。此刻,萬籟無聲,月光朦朧中,隻見那座寶塔矗立半空。它是一座七層六棱無簷磚塔,遠遠望去,恰如一株巨大的尖尖石筍一樣直指雲天。塔壁從上到下,除了有一些很淺很小的浮雕佛像和花紋外,其餘地方都平整陡直,無可讓人立足借力之地,所以縱然輕功極好的人,恐怕也很難能從塔外壁爬上去。這塔還有個與眾不同之處,除了底層外,其餘各層都沒有窗門,每一層隻有六個約半尺圓徑的窗孔供透氣用。
望著這塔,阿穎也不禁有些擔心,寶兒能否爬得上去。可金老葫輕聲道:“放心,隻要那塔上磚頭間有縫,寶兒就有辦法能上去!”就在這時,一道黑影悄悄地奔了過來,原來是郎三,他來到那蒙麵人身邊,說:“頭兒,剛才我已經在周圍仔細打探了一番,沒有任何可疑的跡象,不久就要天亮了,趕快動手吧!”
蒙麵人點點頭,硬邦邦地對慶子龍說:“你,去講!”疵子龍來到阿穎、金老葫身邊,滿臉堆起笑來:“兩位, 口自們今天下的可是絕命賭注,成不成全在這一回了,還望兩位跟你們那猴兒好好說一說,叫它可要拿出點本事來,無論如何要把那盒兒弄到手。”說到這兒,他臉色一變,“咱們有約在先,天亮之前,那小猴兒還不能把那盒兒送到這兒來,你們倆也就甭想再看見明天的太陽了!”
金老葫一聽,不由得有些慌張:“這,這,為什麼要這樣呢?”
“不瞞你說,那寺裏的老和尚功夫厲害得要命,天一亮,咱們就得趕緊離開這兒,要不,被他們察覺,那就糟了!”
阿穎聽了此話,心中暗暗高興,從這話中可以聽出法藏寺的長老們一定能對付得了這蒙麵人,也難怪他要千方百計弄寶兒來盜這秘穴圖,敢情是他自己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告訴你們那小猴兒,這塔的一、二、三層都有人。特別是第四層,就是那個最厲害的老和尚叫智遠的,守在那裏,上去時千萬要小心,可不能有一點兒聲響。”疵子龍說。
“那,五、六、七層難道就沒有人嗎?”阿穎問。
“那五、六兩層,在外麵看上去是兩層,實際上裏麵是一層,而且,這裏麵沒有樓梯,要想上第七層,就隻有靠輕功躍上去,這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 因此,也就不需人把守了。小猴兒隻要能上到第七層,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從小窗孔裏進去,小盒子就在第七層上的一尊佛像頭上掛著,隻要能把小盒子取到手,就算大功告成了!”
阿穎一邊比畫著又將這些話講了一遍給寶兒聽,直到寶兒點著頭表示全明白了,他才語重心長地說:“寶兒,你去吧,千萬要小心!”
金老葫也幾乎涕淚齊下,可憐兮兮地說:“靈子啊,你一定要快些回來。要不,我們就沒命了!”
夜色中,寶兒一躍,就消失不見了。
蒙麵人站在鬆林邊,兩手抱胸,凝望著那寶塔,眼睛像狼一樣閃著幽幽的冷光。其餘的人,則兩個挾一個,把守著阿穎和金老葫。此刻林中靜得幾乎可以聽得見心跳的聲音。
不一會,隻聽蒙麵人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大家一齊望去,果然見那塔影的邊緣上,隱約多了一個小黑點。仔細再看,那小黑點,正在慢慢地朝上挪動,不用說,這是寶兒在往塔上爬了。
原來那塔壁上淺淺的浮雕,對於人的手和腳來說,確實是派不到用場,可是對於寶兒的靈巧細長的手爪和足爪來說,卻已經綽綽有餘。加上它的身子輕捷,不一會兒,就悄無聲息地上到第五層了。
智海帶著徒兒慧通早在前一天就趕到了這兒,他把情況跟他的師兄法藏寺的智遠大師一說,智遠大師便做了周密的布置。當寶兒到了第七層的窗孔前往裏一鑽時,智海大師就已等在那裏。智海大師見寶兒來了,急忙拿出兩樣東西來,交給寶兒,並對寶兒說了如此這般一番話。寶兒聽話地點點頭,又從那窗孔裏鑽了出去。
鬆林裏的蒙麵人一夥,此刻正全神貫注地望著那塔頂上的小黑點,看著它進了塔頂,不一會兒,又鑽了出來,不由得一個個喜形於色。果然,一會兒工夫,寶兒便回來了,手裏捧著一隻隻有巴掌大小的皮匣子。“啊哈,靈子,你這一下可救了我們了。現在,可以放我們走了吧?”金老葫抱起寶兒,急忙問道。
“不!”蒙麵人一搖手。疵子龍說:“別急嘛,等我們頭兒將裏麵的東西驗證了以後就放你們,而且還要重重地賞賜你們呢!”
蒙麵人打開皮匣,裏麵是一幅絲帛,抖開那絲帛,上麵畫的正是世間失傳的人體十八個秘穴,那位置、用途及點穴的方法,都用蠅頭小楷寫得清清楚楚。有啞穴、盲穴、聾穴、定身穴、睡穴、迷亂穴、瘋穴、止痛穴等等,還有幾個乃是致命的穴位,掌握了這些穴位可以治病,更可以製敵。
蒙麵人看了一會兒後,便用指頭對準自己胳膊上端一處使勁點按了下去,然後,刷地拔出一柄形狀奇怪、方頭方柄的短劍,在胳臂上劃了一下,鮮血頓時滲出。但蒙麵人卻連連點頭,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原來他剛才是點了自己的止痛穴,然後再驗證用刀割後是否感到痛。
“頭兒,這幅畫是真的了?”慶子龍驚喜地問。
“哈,大功告成了!”其他幾個家夥也歡天喜地。
阿穎卻驚呆了,他暗暗叫苦,這事情怎麼會是這樣的?難道法藏寺的長老們沒有做防備?為什麼至今沒有一點動靜,反而還當真讓寶兒把這畫盜來給了這夥壞蛋?這可如何是好?這樣一來, 自己不就違背了父親臨死時的叮囑,成了助封為虐的罪魁禍首了嗎?真該死!
而這時候,金老葫正緊抱著寶兒悄悄地往後麵陰影裏退縮。可是,沒等他開溜,就被慶子龍發現了。“哎,別走,我們還要給你賞呢!”他獰笑著說。
“不,不,我不要賞!”金老葫說著,仍然往後退著,那寶兒在他懷裏“呀呀”地叫著。趁著慶子龍、郎三等幾個人都向金老葫逼過去,那蒙麵人正興致勃勃、專心致誌在看那幅絲帛時,阿穎從旁邊一躍而起,出其不意“刷”的一聲竟然從蒙麵人手中將那絲帛搶了過來,不顧一切地拔腿就跑。
蒙麵人沒想到他會有這麼一手,頓時大怒,隻幾個跨步就追到阿穎身後,伸出鷹爪般的鐵掌,隻一擊就將那阿穎打倒在地,搶過那絲帛,抬起掌來,就要向阿穎的後頸劈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頭,卻聽得旁邊一聲喝:“住手!”話音未落,一道黑影早就飛撲到了麵前,蒙麵人大驚,身子一扭,倒拔而起,躍退一丈多遠。
那黑影也不去追趕,俯下身來摸了摸倒在地上的阿穎,見他隻是暈了過去,才放了心,念一聲:“阿彌陀佛!”原來這黑影不是別人,正是法藏寺方丈―智遠大師。
蒙麵人知道大事不妙,連忙回頭一看,這一看不要緊,他心中頓時涼了半截,隻見他手下的那幾位,已經被一群身穿短衣、手裏各持兵刃的和尚團團圍住。
原來,寶兒在那寶塔中,從智海大師手中拿到的是兩件東西:一件是裝著秘穴圖的小皮匣子;另一件則是一隻有一小孔的小袋子,那袋子裏裝的是白粉。法藏寺方丈帶著一群武僧,就是循著這口袋中漏出的白粉的痕跡,神不知鬼不覺地跟蹤到此。寶兒何等機靈,它記住智海的囑咐,到鬆林邊,就把袋兒扔了。所以,蒙麵人根本就不會想到,正是它,帶來了一支包圍他們的奇兵。
蒙麵人到了這一地步,仍不甘心失敗,他像發瘋一樣地對著智遠大師狂叫道:“你,再過來,我,我毀了這圖!”說著,兩隻手做出要撕扯這秘穴圖的樣子,並向後退。他知道,如果打起來自己不是智遠大師的對手,因此想用這種方法來要挾智遠大師,企圖逃走。
誰知智遠大師仿佛沒聽到、沒看見似的,依然蹲在阿穎的身邊,用手輕輕揉著阿穎的胸口,疼愛而又埋怨地說道:“傻孩子,你何必要去搶那幅圖呢?反正那是假的嘛!”
“假的?”阿穎此刻已經睜開眼來,他跟那蒙麵人幾乎同時叫了起來。
“不,不,”蒙麵人渾身發抖,叫道,“胡說!”
“這幅圖除了止痛穴一處是真的,其餘全是假的。因為這幅圖根本就不是在佛頂上取下來的,而是在我師弟智海手中拿的。我早就料到你拿到圖後一定要親自驗證的,而你親自驗證隻會用止痛穴,所以,就留了止痛穴一處是真的!”說到這裏,智遠大師站起身來,他白須飄拂,慈目怒張,袍袖一展,指著蒙麵人說,“蒙麵人,取下你的頭罩來,老實說出你的來路,我們出家人慈悲為懷,放你一條生路!”
那蒙麵人在智遠大師凜然的氣勢威逼之下,愣了一下。阿穎以為這一下他可要取下那麵罩了,沒料到,蒙麵人長歎一口氣,冷不防一轉腕,“刷”地拔出他那柄方頭方腦的短劍“璞”的一下就刺進了自己的腹中,搖晃了幾下,便“撲通”一聲倒地死去了。
智遠大師念一聲“善哉善哉”,走上前去,揭開他的黑布頭罩,隻見這人頭上的發式非常奇異,頭頂一塊朝後剃光,而中間又留著一絡頭發,紮成一束。“原來是你!”智遠大師說道。
“他是誰?”阿穎好奇地問道。
“他是一個日本武士,名叫裕田太郎,野心勃勃,曾到法藏寺來指名要跟我比武,若我輸了,就要交出那秘穴圖給他。可不出十招,他就被我打敗。,一計不成,他又來二計。不久之後,他夜入法藏寺,想要上塔來盜取那寶圖,可才上到四層,他便跌了下來。我也沒難為他,幫他紮了傷口,放他走了。可這賊子竟然仍不悔改,收買一些武林敗類又想出用猴兒來盜寶。這一招夠絕的了,要不是你事先設法通知我們,也許真的讓他得手了!”
阿穎想到了父親的慘死,望著這家夥的屍體,不由得恨恨地說:“死有餘辜,死有餘辜!”
這時候,那慶子龍、郎三等幾個歹徒與群武僧一陣廝殺之後,都已繳械,乖乖地束手就擒,再也神氣不起來了。突然,阿穎想起了一件事:“啊呀,我的寶兒呢?”
寶兒和金老葫都不見了。
幾天之後,就在那蠟燭峰石堡寨的崖邊上,阿穎默默地站在他父親的墳前,地上有燒過的一堆紙錠灰。
“爹,你放心吧,經曆了這些事情,我已經長大了,我一定會做一個像你一樣的人。隻是寶兒,它,唉,它此刻不知怎麼樣了……”
就在這時候弟,可找到你了!,身後響起一個親切而快活的喊聲:“阿穎兄
阿穎吃了一驚,扭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金老葫。他滿麵笑容,又氣喘籲籲地爬上崖來,然後一屁股坐下,趕緊摘下腰帶上的葫蘆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
“金大伯,是你,你那天到哪裏去了?叫我們好擔心。寶兒呢?它在哪兒?”阿穎急切地問。
“那天他們在格鬥時,我見勢不妙,又怕他們混亂之中把我錯當成壞人殺了,便悄悄地溜走了。寶兒,它,它難道不在你身邊?”金老葫抹了一下嘴,十分失望地說。
“那可糟了,從那天開始,我就一直沒見著它,我還以為是你把它帶走了呢!”
“啊,沒,沒有呀!”金老葫連連搖頭。
“那,它會到哪兒去了呢?”阿穎想到這,不由得又是擔憂又是不安,說,“這一回,全靠了它,我們才鬥垮了蒙麵人,報仇雪恨。它會不會有意外呢?”
“不,不會的,靈子最聰敏不過了,說不定很快就會來找你的。來,你一定餓了吧,我這兒有甜湯,還有熟牛肉,咱們就在這地方吃一點吧。”金老葫一邊安慰著,一邊在旁邊一塊平坦的大石頭上擺開了一個油紙包,裏麵是切好的牛肉,並解下一個葫蘆,遞給阿穎。
阿穎此刻確實也餓了,拗不過金老葫再三勸請,接過那酒葫蘆,聞了聞,果然好香,吸了一口,一點不烈,甜得很呢,不由得一連喝了幾大口。
誰知這一喝下去,沒多一會,他感到一陣頭暈眼花,兩腿發軟,身子站立不穩,便栽倒在地,那酒葫蘆也被扔到了一邊。“這,這是怎麼回事?”阿穎喘著氣問道。
原來,金老葫剛才那些話,全是假的。寶兒那天被他緊緊摟在懷裏,在混亂中帶走了。可寶兒從那時起,不管金老葫怎麼哄騙嚇唬,它就是悶悶不樂,不吃也不喝。金老葫是何等精明之人,他知道,這小猴兒心裏是在想著阿穎呢。他對它說,阿穎死了,他親眼看見的,那天被蒙麵人打死的!可是寶兒就是不吱聲,顯然它不相信。金老葫尋思,看這模樣,不下狠心,不讓阿穎真的死掉,這小猴是不會死心的,也就不會再像過去那樣聽自己的使喚了。
因此,他將寶兒用鎖鏈鎖在一間屋子裏, 自己帶上毒酒,來找阿穎。果然,不出他所料,在盧大夫的墳前,他找到了阿穎。
看到阿穎中了自己的計,金老葫便假惺惺裝出無奈的樣子說:“唉,小兄弟,休怪我無情,為了靈子能夠一心歸我,我不得不用此辦法。你放心,我會把你葬在你爹身邊的。”
“你.,你說,我中了毒?”阿穎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不過,這藥酒沒什麼痛苦,就像睡覺一樣……”金老葫此話還沒說完,突然,隻見一條黑影從天而降,而且一下子就抓起了那隻扔在一邊的酒葫蘆。
“靈子?”金老葫大吃一驚,他沒想到這小猴兒會掙脫掉鎖鏈,尋到這兒來了。看樣子,它已躲在旁邊看到和聽到了剛才的一切。
隻見寶兒拿到那酒葫蘆,竟然不假思索,咕咚咕咚就喝了
“靈子,喝不得,起來。金老葫這一看,嚇傻了眼,他大叫著喝不得!”
可是已經遲了,等到金老葫撲上去抓住它時,它已經喝了好幾口了,頓時眼睛直往上翻。金老葫趕緊將它抱在懷裏,又氣惱又心疼地說:“你,你難道就當真要跟他一起去死嗎?”他手忙腳亂地從懷裏掏出一隻小匣子來,取出一顆花生米大小的丸藥:“這是解藥,快快吃下!”
金老葫抓住寶兒的下巴,將那顆丸藥塞進了寶兒的嘴裏,果然寶兒眼睛眨巴起來了。
“靈子,你可不能死,你一死,我可什麼都完了!”
不料,金老葫手才一鬆,寶兒卻跳起身來,箭一般地直奔阿穎那邊去了。“寶兒,是你!”阿穎掙紮著抬起頭,驚喜地喊道。就在這一瞬間,寶兒已經從它自己嘴裏掏出那顆解藥,塞進了阿穎張開的嘴裏。原來,剛才它根本就沒把解藥吞下去,而是藏在自己的頰邊的猴囊裏,這是個多麼有心計的猴子啊!
這一招,可是金老葫萬萬沒有料到的,他不由得大驚失色,怔在那兒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
要說這解藥也真靈,阿穎一吃下去後,立刻感到好多了,他一把緊緊摟住了寶兒:“寶兒,可想死我了!你,你又救了我!”
隻見金老葫跌跌撞撞地趕了過來,竟然“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他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一 ,苦哀哀地叫著:“阿穎小兄弟,寬恕我吧!我實在是舍不得靈子它離開我,才用這不仁不義的法子來害你的呀。我已經這麼大年紀了,孤苦伶仃的,隻有靈子這一個伴兒。現在,它要是跟了你,我可怎麼過呀!”
阿穎摟著寶兒,吃力地站了起來,他沒有作聲,他實在沒想到,金老葫這麼個心狠手辣的老江湖竟然會這樣可憐兮兮地求他,他的心軟了。
“小兄弟,求求你了,把它讓給我吧。隻要你對它說一句話,它就會好好地跟我走的。求求你了!”金老葫根本不顧自己的什麼臉麵,趴在地上哭著央求。
阿穎不忍心再看到老頭子這副模樣,他歎了一口氣:“好吧,我不留它了,讓它跟你走!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行,行!”
“千萬不要再讓它幹猴盜的勾當了。”
“這,”金老葫遲疑了一下,隨即連連點頭,“一定,一定。”
於是,阿穎將懷中抱著的寶兒交給金老葫並親切地對它說:“寶兒,你去吧,你好好地跟他去吧!”寶兒顯然聽懂了,眼睛裏滾出大顆大顆的淚來。但是,它沒有表示反對,很順從地甚至是木然地一動也不動地聽憑擺布。
金老葫忙不迭地從那小匣子裏又取出一顆解藥來,塞到寶兒嘴裏:“靈子,快吃下去,要不你就要沒命了!”
可是誰也沒想到,寶兒這一回又沒把解藥吃下去,而是把它吐了出來。此刻,他們本來就是站在崖邊上,那解藥又是圓的,眼看這藥丸骨碌碌地就往一個斜坡滾去。金老葫急了:“啊呀,這是最後一顆解藥啦!”說著,他搶身撲過去想去撿,不料,腳底味溜一滑,“啊”的一聲叫,人影就倏然不見了。
他跌下崖去了。
這時,寶兒也已經不行了,它的身子抽搐著,眼睛慢慢閉上,但是它的手爪足爪卻緊緊地抓著阿穎的衣服,似乎怕他再丟開它似的。
阿穎抱著它大哭:“寶兒啊,我明白你的心意了,你是寧死也不願意離開我呀,寧死也再不願去幹猴盜了,是我害了你呀。”
寶兒已經不動彈了,真像睡著了一樣,安詳地躺在阿穎的懷裏,隻有阿穎那哭聲,在這山穀裏回響著,回響著。
這時,小船越來越靠近那旋渦的中心,轉得也越來越厲害了,一時間,天旋地轉,船身再也保持不了平衡,而是像秋千那樣左右晃蕩著。史辣皮鬼哭狼嚎般地叫了起來:“不好了要翻了,我不會遊泳,救命啊!”話還未了,猛然一扳稽,船身立刻直豎了起來,船上的三個人都掉進了湍急的大江中了。
這是民國初年古城揚州的一條老街,名字很響亮,叫得勝街。
街麵是用長條青石板鋪就的,經無數歲月無數雙腳底的磨蹭,早已像鏡麵般光滑。兩邊是麻磚白灰砌的平房,房子也都年邁了,房簷矮矮的,仿佛像飽經滄桑的老人吃力地詢樓著腰。不時可聽到店鋪裏有叮叮當當的敲打聲,而臨街的屋簷下則都掛著些叮叮當當的鐵器,門口也都擺著攤板,攤板上整齊地擺放著程亮閃光的鐵器。
這些鐵器不是別的,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