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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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明兩代,直至清初,讓誌不在廟堂、身居江湖之遠的江西人自豪的,大概就是他們自己了。
他們並非不戀家鄉的一把熱土,可家園一旦“地產窄而生齒繁”時,他們就一往無前地走了。不怕山高水長,天涯海角,頗有些無產階級的襟懷,楚、閩、粵也好,魯、豫、川也罷,都不過視為隔壁的鄰居。還有美國西部牛仔們當年搏擊於大漠黃沙的堅韌,隻要腳踩在地上,就鐵了心要在上麵鑿一汪碗沿大的泉眼,爾後便能在旁邊聳起一座林子,引來各色鳴囀的鳥兒……最後的結果是,他們在最遙遠或是最為陌生的地方,又崛起了一個故鄉。而後來的江西人,如同列寧所說,一個工人憑著一支《國際歌》就能走遍世界一樣,他們隻要憑著一口鄉音,走遍古老神州,處處都能夠發現一個故鄉。
前文已經提到,江西人最為活躍的地區是兩湖,其次為雲、貴、川。鄰居江西的福建、兩廣,明至清初經濟相對後進,自成了江西人重要市場。以產武夷茶聞名的建寧府,其茶農、茶工、茶商,幾近贛人一手包圓。每年春天,數十萬贛人飛蝗一樣漫布於武夷山上開墾種茶。廣東的主要城市廣州、佛山,江西商賈“人數殷繁”,吉安布商在此廣設粵莊,潮、惠諸州所需棉花、魚苗等,也賴贛人運進。廣西各地,則隨處可見來自贛地的藥材商和木材商。
明末開始,華東沿海商品經濟漸趨活躍,徽商及寧波、紹興商幫也隨之膀粗腰圓,日益坐大。江右商有些惺忪慵倦、力不從心了,竟也像條喝了水的龍一樣,昂起頭來將自己的觸須沿長江周邊劃了一圈,在江北伸到了盱眙、泗州、南京,在江南伸進蘇州、鬆江,一角餘光也不浪費,投去了杭、衢、婺諸府和浙東的大山中,在這裏從生鐵、藥材,到夏日貼身清涼如水的“蓮花紗”、以毛竹為原料易寫易印刷的毛邊紙,都是江西商人或輾轉販運或列鋪坐賣的目標……
北京是明清時期全國的首都,“今天下財貨聚於京師,而半產生於東南,故百工技藝之人亦多出於東南,江右為夥,浙、直次之,閩粵又次之。”(明·張瀚《鬆窗夢語》)江西人的身影還出現在東北、西北等邊遠地區,乃至外邦異域。玉山縣人張良舒長年經商沈陽,積資甚富,名聞關外。金溪縣人陳文楷在甘肅經商賺了錢後,蓋起江西會館,又在幹旱地方推行接泉灑潤法,做了不少公益事業。南豐人曾氏,多次進入西藏販運。撫州商人已深入至今緬甸境內。萬安縣人蕭明舉,沒有護照、綠卡,沒有翻譯,大概腰間唯一揣的是一顆豹子膽,將其買賣做到了遠離國內的滿加刺(今孟加拉)……
論財富和規模,江右幫尚不會被徽幫、晉幫放在心上,讓後者感到前者隱隱間也成了一個對手的是,江西人經商的誠信之道,在世人中皆有口碑。在江右幫裏,世代流傳著一些有名有姓的經典故事,以強調不是來自稗官野史。在初春窗外風雨如磐屋裏燒著一盆炭火的小旅店,在秋夜算完帳後拿起的水煙筒被如豆的油燈打出的鋥亮光澤中,它們像紅撲撲的火苗一樣明淨溫暖,像悠悠而去的煙圈一樣令人遐想。
我聽說了其中的兩個,一個是新城人吳大棟,父母死時在生意上欠有別人債務。十幾年過去,他在廣東經商有了積餘,帶著財物專程回了家鄉一趟,這時債主本人早已去世,其家屬不但拿不出當年的借據,甚至就從未聽說過這事,吳大棟卻堅持償還了這筆債務。另一個說的是高安縣人梁懋竹,有一回同兩個朋友一起乘船去做生意。船行至鄱陽湖,遭遇了水盜,持刀強索財產。梁懋竹趕緊掏光了自己身上所攜的本錢,又告訴水盜另兩位是自己的弟弟。水盜們或許相信,或許為他舍己救人所感,不再糾纏,爽快離去……
今日正在經濟的高山峽穀中作狼奔豕突的贛人應該記住,我們的曆史上曾有過這樣的幾頁——在一個幅員遼闊,靠著油光水亮、肌腱強韌的北方大馬,中樞的命令也得穿越幾個月或是幾個季節方可到達邊陲僻壤的古老帝國裏,江西人的活動範圍之廣,人數之眾,經營細胞之盛,世人口碑之好,都是令人歎為觀止的。直到19世紀末期,一位德國地質學家利希霍芬來中國遊曆、考察,在其一雙碧綠的眸子裏仍察覺到江右幫的流風餘韻:
江西人與鄰省的湖南人明顯不同,幾乎沒有軍事傾向,在小商業方麵有很高的天分和偏愛,掌握長江中、下遊地區的大部分小商業。湖南人沒有商人,而軍事思想十分突出。江西則缺乏軍事精神,取而代之的是對計算的興趣和追求利益的念頭發達……(《中國:親身旅行和據此所作的研究成果》)
今天,隻要走到大街上,走進任何一家商場裏,就會發現:江西已經被洪水黃湯般的廣東貨、浙江貨、上海貨給包圍了,不要說打一場地方產品的保衛戰,就是來一場心理戰線的保衛戰,很多人也早就繳械,他們使用的唯有一件是贛貨,那就是在浴室裏脫光了衣服後的自己。此外,廣東人開的餐館酒店,浙江人開的時裝屋和燒鹵店,四川妹子開的發廊與小吃店……幾乎已經構成了一條城市飛旋的流水線,那上麵轉著每一天色彩斑爛的日子,並像生產脫水蔬菜一般,大批量地堅決地將贛地的人們處理成日愈失去贛地的特色。
人們或是熟視無睹,卻也許在這平靜如秋水的麵孔上,深藏著一副哲人以不變待萬變的目光。人們或者喋喋不休地喊著:江西人的口袋都給外地人掏幹了!當然那意思,並不是要謝飛同誌、黃菊同誌給我們頒發“最佳消費者獎”。我無意評說這些,我感興趣的隻是,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內斂性,像一股股細麻繩將日後的贛人捆成了一串串粽子,再也走不出那口鐵鍋?
亦或一切的文化追問都是徒勞的,曆史總是在人生有限的時間裏,給我們展露它偶然性的背影;而在百年不過一串旋渦,千年也隻是一回漲潮的歲月長河中,升騰起的卻是曆史那被如鞭風雨雕刻出的粗獷臉膛,這時我們看到的就是它的必然性、因果性了——
是不是當年贛人掏遍了別人的口袋,今天贛人的口袋就隻能被別人掏空?
是不是當年我們有過簪纓世族,且有壯士般左牽黃、右擎蒼,奔逐於大野之上的意氣風發,日後我們就注定要步履踟躕,臉色淒惶,猶如一個破落戶子弟?
暫且還是讓我們回到那輝煌的年代中去。
如同“文革”中隨著一個個省革命委員會的成立,並沒有喝過迷魂湯的億萬中國人,無比真摯無比激動地憬悟著那個全國山河一片紅的日子;在那遙遠的年代裏,五湖四海的江西人,滾著濃濃相思的血脈,都在那些天裏飽綻——每年的農曆八月一日至十五日。在贛地的民間傳說中,東晉寧康二年(公元374年),八月一日這一天,許遜全家幾十口人,連同房屋和雞犬一起升天……這半個月裏,剛剛被金色鍍亮的秋風中,一個江西與無數個江西,車馬紛至,不絕於道,鼓樂喧天,勢若潮湧。爾後,都匍伏在萬壽宮殿上,頂禮膜拜,靜默無嘩,香煙繚繞,燭光通明……
流布四方的贛人,隻要具備了一定的財力,不約而同做起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聳起贛人的“廣告”。更重要的是,無論大富還是“小康”,無論做買賣還是獨步於江湖,大抵忘不了贛人的人格神——許真君,都得像在故土一般奉祀他老人家。每當人們生活與生意受挫,或者生活圓滿生意昌隆,不必去拜一統天下的觀音菩薩了,而是從江西福主鎮妖除邪的救世精神中,就可吸取重整旗鼓、心係
蒼生的人格力量。自然,這“廣告”,還得到各地贛籍大員們直接間接地支持,盡管他們此時官運亨通,炙手可熱,可有解縉在前嚴嵩在後,心裏卻多半敞亮:宦海浮沉,風雲多變,誰都難保不會馬失前蹄,再回去吃四兩老米……
明朝以來,在京都及各省省會幾乎都建有萬壽宮,其附屬或是另建的江西會館,更是星羅棋布——
天津的萬壽宮,建在鬧市區,其規模與南昌的萬壽宮不相軒輊。漢口的萬壽宮,除正殿、前殿外,還有廊廡、配殿與廂房,是一個布局嚴謹、錯落有致的龐大建築群,其色彩之富麗,雕刻之精細,為南昌萬壽宮所不及,在武漢三鎮亦屬翹楚性建築。南京的萬壽宮,規模也不小,據老人們說,其顯著特色是真君塑像端莊凝重,我琢磨它大概就是革命先烈隨時準備要去就義的樣子……萬壽宮畢竟是民間建築,不像宮廷建築一定要端著副天皇老子的架子,它不拘一格,可以輝煌,亦可以樸素,可以飛甍翹簷於通衢大邑,香火映紅一角天空,亦能一身短打深入於廣袤山野,如雲南省由北向南,直抵滇緬邊境,江西人蓋起來的萬壽宮比比皆是。閩西峰嵐如攢的長汀縣裏也有一座萬壽宮,抗日戰爭時期成了流寄到此的廈門大學的臨時校舍……
贛人的“廣告”聳得最漂亮的是京畿之地。
據南京大學呂作燮先生統計,明代各省在北京的會館共有41所,江西則有14所,占了34%。直到清光緒年間,北京有會館387所,江西仍有51所,還占13%,均為各省之首。它們附設於一座座大小不等的萬壽宮,大抵為江西各地商人所建,既為旅外鄉人祭祀活動、親善活動的場所,又是商人、待仕或者下了台的文人們議事與暫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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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你有一雙慧眼,你就會看到如此多的會館,猶如水蛭緊貼著水麵穩穩不動一樣緊貼著煌煌大都,這決不僅是政治、經濟活動與情感寄托的需要,它們深藏著一個曆史命定的禪機:
受孕於中原文化的贛文化,當然要亦步亦趨於中原文化,而中原文化的榮枯消長,將最直接地影響到贛文化的榮枯消長。
在一所所人影如梭、常常可見觥籌交錯的會館裏,遠離故土的人們商量著、憂慮著、歡慶著眼前明晰不過的事情,而唯有各個角落裏徘徊的文化的幽靈,在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前,真正燭照了這一禪機。
贛文化曾經有過的神話裏青鳥似的活力,大約是不斷混血的結果。數千年前贛地所謂的土著文化,本身就是贛巨人、“黑人”與楚越文化的混血。白雲蒼狗一番後,如果說贛土著文化是卵子的話,那麽向其淋漓射精的就是中原文化了,三次高潮發生在東晉至南宋初年,一是“五胡之亂”,晉室衣冠渡江。二是“安史之亂”與黃巢起義。三是“靖康之難”北宋覆滅,宋高宗南渡。每當北方陷於梟雄逐鹿、烽煙蔽日的亂世,好像贛地便成了抗戰時期的“陪都”重慶。這時,不但江西人口劇增,如寧都孫氏(孫中山始祖)、南豐陸氏(陸九淵始祖)、婺源朱氏(朱熹始祖)都是在前兩次高潮中抵達的;而且隨國家經濟被迫重心南移,贛地的開發明顯得以加快。更為重要的是,贛地北臨長江天險,三麵群山逶迤,懷抱著廣闊的沿江平原和沿湖平原。其長者白眉下似的祥和與持重,其婦人胸乳般的豐沛與靜謐,皆讓一代代風集影從於此的士大夫們,以及滿臉倉猝流亡到此的中原文化,驚魂甫定,大氣長舒……
於是,與特征相對完整與鮮明的江浙文化、荊楚文化、蜀文化、齊魯文化等比起來,贛文化則很像一張因為聚焦出了問題而影像模糊的照片。
語言是傳播文化的載體和維係文化的紐帶。當我們走到一方異域時,首先感覺到文化頓然發生了轉換的標誌是,那猶如飄潑大雨一樣向我們耳朵裏灌著的陌生的方言。方言是一輛氣浪澎湃的車頭,掛上我們的旅程,它跑的地方越遠,它所標識的文化疆域便越是遼闊。方言是一杆總在拂蕩的旗,離開了這塊土地的人們,倘若都一代代聚攏在旗幟下,方言所象征著的文化凝聚就如一堵夯得結結實實的土牆。
你在江西轉了一圈後,你的旅程一定充滿了“周折”,因為那輛車頭總是在不停地置換之中,最短的出了南昌到其郊縣進賢,隻有幾十裏路。眾多的車頭,在江西的版圖上切割出了語言學界稱之為的一個個“方言島”,所謂的贛方言,有些像昔日不過在嘴裏喊喊“反攻大陸”的蔣介石先生,從來沒有統一諸島的決心與能力:贛南多屬於客家方言區,九江一帶多近長江官話區,上饒話裏不難聽出吳方言的蛛絲馬跡,宜春、萍鄉人不僅是在極善吃辣中,也在話語裏,與湘人鄂人心有靈犀……各個“方言島”,大抵都是其原所屬方言區在打進了中原文化
後的變種。說起來真有些似聯合國了,一個省幾十種方言,不要說在外地的贛人,就是本地人,從南到北,從東到西,聚攏來開個什麼會,第一得張羅的,就是得配備大量的翻譯。否則,唯有一個辦法——大家都說普通話。
早就有人注意到,江西雖然地處江南,卻又不同於江南:
江西風土,與江南迥異。江南山水樹木,雖美麗而有富貴閨閣氣,與吾輩性情不相之夾洽。江西則皆森秀竦插,有超然遠舉之致。吾謂目中所見山水,當以此為第一。(清·劉繼莊《廣陽雜記》)
是不是贛地山水“為第一”,見仁見智,不為定見。但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是當然的,因此我早有感覺,在一般南人、北人的傳統區分中,贛人的習性風貌也不是那麽明確。
林語堂先生筆下的南人是這樣的:“他們習慣於安逸,勤於修養,老於世故,頭腦發達,身體退化,喜歡詩歌,喜歡舒適”,“他們是精明的商人,出色的文學家,戰場上的膽小鬼,”林先生還尤其說明“他們是晉代末年帶著自己的書籍和繪畫渡江南下的有教養的中國大家族的後代”(見《吾國與吾民》),按說這無疑問是贛人的“標準”照了。
此外,餘秋雨先生也仿佛在不經意間,傳遞了他對贛人的一個看法,他在《上海人》一文裏寫到徐光啟“敢將不久前還十分陌生的新知識吸納進來,並自然地彙入人生”時,如是說道:徐“不像湖北人張居正那樣為興利除弊深謀遠慮,不像詩人海瑞那樣拚死苦諫,不像江西人湯顯祖那樣摯情吟唱”。那意味,於後者一身該是充滿了羅曼蒂克的細胞……
若說贛人習慣於安逸,喜歡舒適,是有贛人滿足於“薯絲飯,穀殼火,神仙不如我”的小農經濟的日子,但曆史上更多的贛人,在“地產窄而生齒繁”的環境下繁衍下來,又流布四方,他們顯然是一批敢於與自然和命運角力的家夥。自然也會有將日子過得像五光十色的聖誕樹一樣光彩而又精致的人家,但多數人家居貧處窮,茹寒嚼苦,關於贛地民俗的儉樸代有記載:民間歲時之宴酒菜不多,“杯飲豆肉”,眾多的食客卻可以吃得很執著,很綿長,“日暮盡歡乃散”。無論大人、孩子,有一身體麵的衣服、一雙好點的鞋子殊為不易,親朋間往來走動,孩子去上學,一般都是等進門前才穿上……
若說贛人是精明的商人,戰場上的膽小鬼,關於前者,19世紀末來中國的德國人利希霍芬似乎也有同感。但在此幾百年之前,明朝人謝肇在比較了當時最有影響的徽商和江右商後認為:“天下推纖嗇者,必推新安與江右。然新安多富,而江右多貧者。”在曆史的長河裏,江右幫終成頹勢,出不了胡雪岩那般的豪富巨賈,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江右幫裏多迂腐之人。
關於後者,一個原是英國海軍下級軍官後被太平天國運動所感召,投奔了忠王李自成並為其深入敵後采購武器藥品的英國人,名字叫做呤,回到英國後寫了一本書《太平天國革命親曆記》,內稱:太平軍的兵士“來自不同的省份,主要來自安徽、江西、湖北、廣西、廣東,形成了成分十分龐雜的集體。我們所見到的最好的兵士是來自江西的山區”,這應該成為一個權威的意見。而且,書中還轉引了當時到了南京等地考察的另一位英國人卑治文博士的話:“每次我都發現相貌最好的,全是湖南人或者是由江西山地來的人”,也給湘贛兩地的淵源,作了某種回應……
若說“湯顯祖摯情吟唱”,可這份吟唱是在萬曆年間,嚴嵩倒台、江西士大夫的影響開始淡出明代政治之後。《臨川四夢》盡管在中外戲劇史上如朗月高照,清光無極,可於湯顯祖而言,由宦海識時務地轉向文壇,內心一定會有幾分生不逢時的哀婉……他的轉捩預示著日後江西士大夫的歸宿,但在這之前,中原文化的大規模南下,帶來了原裝的儒家傳統以及以理製欲的文化密碼,在它們的鑄造與編程下,贛地的文人們幾乎都是正統的儒者,在氣質上,與六朝金粉之地的文人明顯不同,他們活得頗富使命感,都長著一副“修身、正心、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臉;可一般來說又都活得很規矩,乃至很刻板。如同古代江西多忠臣、多烈士,它也多道學、多賈寶玉所痛罵的“祿蠹”。如同在贛地的士大夫中,後人聽不到唐伯虎點秋香一類的傳說,錢牧齋朝夕廝磨於柳如是的故事,當年在舟楫如雨、舳艫如城的贛江沿岸,一定也難看到秦淮河上青樓林立、熏風十裏、處處燕囀鶯鳴的別景……
當然,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在一個封建專製的中國,所有的地域文化,即便是受峻嶺橫鎖於北,自幽於嶺南,且粵戲縈耳、普洱滌喉、生猛海鮮源源而來的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的廣東,也都得受中原文化的輻射與滲透。但與其他地域文化比起來,贛文化於中原文化尚不是一個被輻射、被滲透的問題,兩者間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個承傳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