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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飛於甫和維斯布老爹是尋著槍聲找來的。

“節魯!——”

走在前麵的飛於甫首先看到斜臥在血泊中的節魯。他大叫一聲,撲了上去。

飛於甫跪在地上,把節魯抱在懷裏:“節魯!節魯!”

沒有回答。

懷裏的人沉甸甸的,讓人感到可貴的生命似乎已經離開了這個結實的身軀。

“節魯,節魯!我是飛於甫,我是飛於甫!”

還是沒有回答。

“天哪!”維斯布老爹趕上來,哆嗦著滿是皺紋的老手,捧住節魯的頭。他扯起衣袖,輕輕地揩去節魯臉上的血跡和汙泥:“我的好孩子,你這是怎麼啦……”

節魯慢慢地睜開眼皮。

是那麼吃力,仿佛眼皮上墜著鐵塊。

從那微微張開的眼皮裏,露出一點亮光。

這亮光是微弱的,呆滯的,渾濁的。

“節魯!”

“節魯!”

四隻大眼象峽穀裏燃燒的野火,閃亮亮地盯住節魯急切的呼喚,象驟雨敲打著樹葉。

節魯已經認出了親人的臉龐,節魯已經昕出了親人的呼喚。

可是,他那疲倦多傷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隻是那幹裂的,凝著血痂的嘴唇在艱難地蠕動。

“孩子,說吧,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維斯布老爹把臉緊貼在節魯的嘴邊。

“……蠍子叫特飄,他,他長著一張荷葉大臉……鴉片,鴉片,鴉片交給了穀龍。他,他……”

吃力地吐出了這樣一句話,節魯的頭就一下子垂了下去。

就在他的頭垂下去的刹那間,他的一支手臂,卻有力地抬了起來,象一根倔強的樹枝,挺直地伸向了右前方。

那正是穀龍奔走的方向!

就這樣,用盡生命的最後一點力氣,指著穀龍奔走的方向,他,倒下了——帶著未盡的意願,帶著美好的理想,帶著活在世上的人們無時不在交替經曆著的苦惱和快樂。

倒在親人的懷抱裏。

倒在無邊的大地上。

落葉颯颯。

陰風習習。

養育了餒尼的無邊的大地,默默地擁抱著自己心愛兒子的身軀。

飛於甫和維斯布老爹淚眼對淚眼。

他們無言相對。

可他們又有多少話要說啊!

這時候,在不遠的樹叢裏,正有一對嵌在荷葉大臉上的眼珠,緊盯著飛於甫和維斯布老爹的一舉一動。

陰冷潮濕的林風帶來一絲血腥。

躺倒在遠處樹腳下的腦漿迸裂的卷發漢子的屍體旁,已經開始落下兩隻膽大的烏鴉。

沉默了片刻,維斯布老爹站起了身。

“我們得馬上去追穀龍,他還是個孩子,扛著鴉片一定走不遠。如果碰上罪犯,就會有生命危險!”

飛於甫點點頭。

“看起來,這次蠍子是親自出馬了。我們已經知道他是長了一張荷葉大臉,他的名字叫特飄,就一定不能讓他再逃脫了!”

說著,他抬眼看看被烏鴉圍住的血屍,然後,拉住節魯那伸直的手臂,嘿的一聲,把節魯背在背上。

“我們換著背吧,不能讓野物再糟蹋他!”維斯布老爹邊說,邊在前麵為飛於甫趟著路。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上路了。

飛於甫說。

“如果這時候劉別忽然跑出來幫一把,那可好羅!”

“唉,一入林子大家就跑散了,也不知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是啊,”維斯布老爹歎道,“要是我的斯魯和巴木這時候能跑出來幫個忙,那就更好羅。誰知道它倆這會兒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它們會不會自己找路跑回檢查站呢?”

“跑回檢查站的路,它倆是熟悉的。可是,”維斯布老爹搖搖頭。

“見不到我的麵,它們倆不會自己跑回去的。走,我們還是快點去追穀龍吧!”

聽到兩個人的對話,躲在樹叢裏的特飄知道了自己急於想知道的事,鴉片落在了一個叫穀龍的孩子的手裏。

現在,這孩子一定是朝著節魯手指的方向跑了。

特飄這麼想著。他盯著背著節魯蹣跚而行的飛於甫,皺緊了眉頭。

終於,他拿定了主意。

我的速度要大大地勝過這兩個有“包袱”的人。我應該先搶到前麵去,神不知鬼不覺地一刀結果了穀龍,把鴉片拿到手再說!

特飄緊了緊褲帶,手持緬刀,借著密樹的掩護,繞到了飛於甫和維斯布老爹的前麵。

他象一隻捕食的豹子,弓著身子,急速而無聲地朝前摸去,很快的,就把飛於甫和維斯布老爹甩得遠遠的。

密林裏,高大繁茂的亞熱帶喬木你擁我擠地布滿了地麵,本來就使人行進艱難,再加上那些具有特殊向光性的藤本植物,張牙舞爪地將主莖延伸得很長很長,緊緊地纏著密布的喬木,在樹與樹之間,結成一張張大網,而在這一張張大網下,又密密實實地長滿了陰性灌木和草本、蕨類、地衣等植物,真使人插足無縫,寸步難行。

走在前麵的維斯布老爹,不時抽出腰刀,砍斷攔路的藤蔓,以減輕飛於甫行走的困難。

當維斯布老爹走過一棵樹幹上掛滿了一嘟嚕一嘟嚕紫紅色果實的巨大的榕樹時,突然,他聽到身後的飛於甫尖叫了一聲:“哎呀!”

這叫聲驚恐異常。

維斯布老爹急忙回過頭來,眼前的情景頓時驚得他冒出一身冷汗。

飛於甫已經臉朝下撲倒在地上。而在他的身上,又重重地壓著節魯的屍體。

在大榕樹下,突然竄出兩條黑衣壯漢。

一個滿臉橫肉。

一個大嘴暴牙。

這兩條壯漢,霹靂閃電般撲上前去,扭住了壓在屍體下的飛於甫,下了飛於甫的短槍。

飛於甫奮力掙紮著。

噌!滿臉橫肉的從後腰拔出一把平頭砍刀,那刀鋒竟亮似流星。

“你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