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又被大樹斷了退路。
維斯布老爹靠住樹身,長喘一口氣。然後,他挺直了胸脯,圓瞪著火辣辣的雙眼,盯住巴米都:“來吧,狗種,朝你爺爺胸口上砍!”
巴米都非但不怒,反而咧嘴笑道:“你活夠啦?啊哈哈!我是逗著你玩玩的。真想要你的老命,還用費那麼大的牛勁兒?”
的確,巴米都一路刀法,雖舞得狂風掃落葉一般,卻不曾傷著維斯布老爹。有好幾次,維斯布老爹身處劣勢,巴米都的平頭砍刀卻陡然改變了使法,使維斯布老爹脫出險境。
話說到這裏,巴米都用平頭砍刀一指那飛落在一丈開外的腰刀,衝維斯布老爹道:“去吧,撿起刀來!跟我交過手的,你算一條好漢,咱們再練練!”
“呸!”
一口血水,正吐在巴米都的臉上。
“啊!”
巴米都惱叫一聲,手中的砍刀向前隻一杵,平平的刀頭,就鐵棍般頂在維斯布老爹的心口上。
維斯布老爹沒有再叫出聲來,整個密林就在眼前翻了個……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刺骨的冰涼,混雜著一股潮濕的腥臭,使維斯布老爹重新睜開了眼睛。
他感到自己的臉上被糊了一層冰涼腥臭的稀泥。他要伸手去抹,可雙手卻一動也不能動。
維斯布老爹這才發現,自己被反剪著雙手,用藤條綁在一棵大樹上。
而飛於甫,也被棕繩反綁著雙手,拴在自己對麵的一棵團花樹上。
芒臘正把一團冰涼的稀泥,糊在飛於甫的臉上。
漸漸的,飛於甫也睜開了眼睛。
他也看到了綁在對麵的維斯布老爹。
“……維斯布老爹!”
“飛於甫!……”
“啊哈哈!”巴米都獰笑著,滿臉的橫肉都在扭動。
他手裏耍弄著飛於甫的短槍,斜眼看看維斯布老爹,又歪頭瞅瞅飛於甫:“你們又見麵啦?對嗲,連樹林裏的一棵小草都不願意死,更不要說一個人嘍。能活著,能喘氣,能說話,這多麼好啊?正因為誰都想著活命,我才不一下子把你們送回老家。我要給你們點時間,聽著,省得你們說我太無情了!”
說著,巴米都拉長了聲調:“要想活命,那很容易啊。如果你們誰先說出鴉片在什麼地方,我就馬上放了他……”
站在一旁的芒臘咧起大嘴搶言道:“如果不說,就馬上叫你們死!”
巴米都看了芒臘一眼,繼續拉長了聲調。
“是啊,不說的結果,他一句話就講清楚了。死的方法可多羅,棕繩勒脖子,刀子剜心,把槍管插進嘴裏,讓你們嚐嚐自己造的子彈究竟是啥滋味,如果我高興,就隻割斷你們的腳筋,讓你們癱在這亂樹野林裏,活活讓豹子撕吃了!猛塔森林裏的豹子雖然凶,但能嚐到鮮人肉的機會並不多啊……怎麼樣,你們誰先說?”
飛於甫憤怒地盯著麵前的兩個罪犯。他喘息著,脖子上那被棕繩勒過的地方,鼓楞地留下一圈烏紫。
仿佛趕路趕累了,正躺在森林裏休息,維斯布老爹好象根本沒看見麵前的兩個凶神惡煞的壞蛋。他不慌不忙地抬起頭來。
頭頂上是一棵連一棵的巨傘似的樹冠。
維斯布老爹好象第一次發現,這些巨大的樹冠是那麼碧綠,那麼舒展。每一根枝權和每一片葉子都生長得那麼和諧,那麼優美,每一根枝權和每一片葉子都不甘示弱地拚命向上伸展,伸展,去爭奪空氣,去爭奪陽光。它們仿佛都憋足了一股力量。
那是生命的力量!
生命是多麼寶貴啊!
生命富於樹木的意義是紮根、長葉,繁衍不息。
那麼,生命富於人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啊?你們都不想活啦?都吃了啞巴草啦?”
芒臘一邊叫,一邊從懷裏拔出一把一尺長的帶血槽的錐子:“我就不信製不了你們!”
說著,他走上去,嘩地扯開飛於甫的衣襟,露出了肌肉鼓跳的胸膛。
飛於甫蔑視地把臉扭朝一邊。
“好,我叫你鴨子死了嘴殼硬!”
芒臘叫著,衝飛於甫舉起了錐子……“住手!”
維斯布老爹突然霹靂般大吼一聲。
芒臘和巴米都都嚇了一跳。
維斯布老爹大眼一瞪:“鴉片是我藏的,不要殺他!”
飛於甫驚叫道。
“維斯布老爹!……”
巴米都點點頭。
他走到維斯布老爹的麵前,兩道陰冷的目光象兩把刀似的在維斯布老爹臉上來回掃視著:“嗯,好漢做事好漢當。這麼說,你是不想看著你自己的同誌受委屈羅?”
說著,他拔出平頭砍刀,砍斷藤條,放開了維斯布老爹:“走,你帶我去找!”
飛於甫見狀,扭動著身子:“維斯布老爹,你……”
維斯布老爹揉揉捆麻了的手腕,鎮靜地回臉看了飛於甫一眼。接著,又直了直腰杆,覺得全身都鬆快了許多,這才對巴米都說:“走吧!”
巴米都扭動著滿臉的橫肉,把砍刀插進麂皮刀鞘,掂著手裏的短槍說:“老東西,你可別以為我沒摸過這玩藝兒。你敢耍滑頭,我說打你的左眼,絕不會打著你的右眼!”
芒臘一看巴米都要跟維斯布老爹走了,指著飛於甫問:“巴米都,他怎麼辦?”
巴米都盯了飛於甫一眼。
“你先在這裏看住他。我跟這老東西去找。要是走了一圈,什麼也沒找到,回過頭來,我自有辦法收拾他的!”
維斯布老爹說:“哼!找不到鴉片,我就碰死在樹上不回來了!”
維斯布老爹帶著巴米都上路了。
維斯布老爹在前,巴米都押後。
巴米都晃著肩膀,暗自有些得意。可他哪裏知道,越走,離他想要到手的鴉片越遠。
維斯布老爹沉著地朝著穀龍奔走的相反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一麵走,維斯布老爹的心裏一麵嘀咕。
穀龍,你這會兒走到哪兒了呢?
你快要走出森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