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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森林裏的路實在難走。

穀龍又畢竟是個孩子。

他離開節魯後,扛著鴉片口袋,朝出林的方向拚命地奔走。

他走得太急,一步趕一步的。

那口袋鴉片也著實不輕。而且背在肩上,仿佛越扛越重似的。

大顆大顆的汗珠,雨似的從穀龍的額頭上滾下來,不時糊住他的眼睛。

布衫上的汗,濕了又千,幹了又濕。

穀龍走得實在累了,兩條腿軟得象踩在棉花堆上似的。

身子晃晃悠悠的,象喝醉了酒似的。

終於,撲通一下,穀龍跌倒了。

並沒有藤蔓絆腳,隻覺得膝蓋一軟,就臉朝前撲倒了。

麻袋重重地壓在他的身上,他實在沒力氣去推開。

怎麼倒下去的,就怎麼撲趴著。

這時候,密林裏突然傳來一連串的槍聲。

象觸了電似的,穀龍一下子推開壓在身上的麻袋,騰地從地上翻爬起來。

槍聲,是從節魯叔叔那個方向傳來的。

發生了什麼事呢?

節魯叔叔那滿是血跡和汙泥的臉膛,立刻在穀龍的眼前晃動起來。

不能再歇著啦,我得趕緊走!

穀龍揪住麻袋,想把它重新扛在肩上。

可是,他感到麻袋實在太重了。

不是麻袋太重了,而是穀龍太累了。

怎麼辦?

他想起節魯叔叔的囑咐:“……你走累了,扛不動了,就想辦法把鴉片藏好,埋在地裏,或是架在樹上……”

穀龍抬眼瞅瞅,身邊正有一棵繁茂的大葉子樹。

穀龍用刀子割了一根藤條,捆好了麻袋,連拉帶拽,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麻袋折騰到樹上,穩穩當當地架在兩個大粗樹權之間,又用藤條結結實實地拴牢。

穀龍喘了一口氣。

他趴在樹權上休息了一陣。

當他剛想爬下樹去時,突然,從樹下不遠的地方傳來一陣沙沙的腳步聲。

穀龍撥開擋眼的樹枝朝下一看,吃了一驚,慌忙穩住手腳,整個身子象壁虎似地緊貼在樹權上一動也不動。

穀龍看見了一張臉,一張荷葉大臉!

東張西望地從樹下走過的,正是手持緬刀的特飄。

穀龍看出荷葉大臉不象個好人。

他東張西望地在尋找什麼呢?

穀龍當然想不到,荷葉大臉尋找的正是他穀龍!

如果穀龍早下樹幾分鍾,就會落在這個魔鬼的手裏。

可是,穀龍偏偏沒有早下去。於是,他就躲過了這滅頂之災。

看著荷葉大臉走遠了,走得聽不見一點響聲了,穀龍這才輕手輕腳地爬下樹來。

他抬起頭,朝大葉子樹上瞅瞅:

繁枝密葉把麻袋遮擋得嚴嚴實實,在樹底下根本看不見。

他轉著頭,又朝四周看看,認清楚這棵大葉子樹是夾雜在一片羊蹄角樹中間的,而且,離大葉子樹不遠的地方,有兩棵粗大的老羊蹄角樹斜斜地躺倒在地上,樹身上長滿了大塊大塊紫紅色的苔蘚。

這一切,便是尋找大葉子樹的標記。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穀龍又回過頭,朝節魯叔叔的方向望去。

節魯叔叔這會兒怎麼樣了?

剛才那一連串的槍聲是怎麼回事呢?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節魯叔叔!

……不,不行,還是聽節魯叔叔的話,快跑出森林去報信吧!

穀龍的心裏打著架,終於,還是跑出森林報信的念頭占了上風。

他重新選了一條出林的路,避免再次與那張恐怖的荷葉大臉相遇。

可是,當穀龍接連跑過幾棵大樹,突然在一蓬灌木叢下看到了一大窩止血草時,他又猛地站住了腳。

——啊,止血草!

在穀龍的眼前,立刻出現了節魯叔叔腹部那流血不止的傷口。

是維斯布老爹教給穀龍認識了這種止血草的。而且,穀龍親眼看到過,維斯布老爹把這種草撕爛了,敷在一個砍柴老倌被柴刀砍得很深的傷口上,很快就止住了流血。

此刻,節魯叔叔多麼需要這種止血草啊!

連一秒鍾都沒用,穀龍就改變了主意。

他真是個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