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敢有歌吟唱大風
―郭以格和他的作品
秦月
郭以格,筆名葛青、郭影、郭尚額、已各、大汗、王戈、葛予菊、肖葛、司馬矛等,廣西武宣人。廣西民族學院中文係畢業。21歲當高中教師,爾後當記者,編輯,某警察報總編室主任,中級警官。現為新華社廣西分社高級記者。1974年即19歲時開始發表作品,至37歲時已公開出版專著7部計120萬字;發表在全國各地報刊各類文章計80餘萬字,完成出版社約稿3部計45萬字。現每月仍有2萬餘字出現在省級報刊上。
車淪馬斷突出刀槍鳴
1985年,一個特殊的年代:空前活躍的學術空氣使得中國文壇佳作層出不窮。無論是小說散文還是文藝理論更新更深層次的探討,無論是古代文論的研究還是現代詩歌的創作,都達到了新的高度。最能體現這個時期文藝寫作特征的,一是報告文學作品以前所未有的力度衝擊著中國舊有的習慣思維,二是雜文以其犀利的思想武器為中國的改革披荊斬棘。寬鬆的政治環境與知識,民主的更高層次要求,經濟改革的需要與舊傳統習慣禁錮的矛盾,人們對官僚主義、文腆作風、形式主義等等深惡痛絕的情緒,都需要表達和宣泄。於是魯迅曾視為匕首投槍的雜文再度繁榮。
郭以格舉起了投槍。
在1985-1988年間,郭以格在《雜文報》《廣西日報》《南昌晚報》《長江日報》》《教師報》《廣西經濟報》等報刊發表雜文達200多篇,這是他雜文創作的一個豐收時期。
這個時期的郭以格雜文,可以說是輕騎突出,刀槍鏗鏘;筆之所觸,敏銳深刻,獨樹一幟。他以敏感的思維洞察人們習以為常的事情,分析出那許許多多帶有舊垢痕的東西來。郭以格雜文,對官僚主義是不乏貶斥的,他在《我不睡,行嗎》中借無可奈何的大白兔之口,對阻礙前行者的現象進行了人木三分的譏諷:
……那次龜兔大賽前,虎大王已有意把第一名獎給龜老兄,說是為了獎掖後進,共同提高。……你想,如此強人所難,逼我拘私舞弊,我哪還有心思跑?
再說,那次賽前的第一輪淘汰賽,蝸牛被我遠甩於後,但我還未回家,就已經有電話告訴我那新婚的妻子,說我“驕傲自大,想露一手”,“想表現自己,要出風頭”,回家差點進不了門。也是因為那次速度快,喜鵲小姐在廣播裏表揚了我幾句,就有風言風語,說我和喜鵲小姐關係暖昧,使我落了個生活作風有問題的罪名;……再有,我大賽前一晚,龜大嫂還提來一籃大蘿卜,情辭切切,言外之意我想大家會明白。我卻之不恭,受之又有愧,何況我與龜兄自小一塊長大?況且,那天晚上我那篇《關於短跑的持續與間歇性及其他》論文正處在最後收結階段,熊貓編輯說第二天隻要讓一讓龜,使他爆一個冷門,發一個新穎奪目的頭版頭條,我的論文發表不成問題……
1986年,電視劇《新星》名噪一時,譽聲四起。郭以格卻在《長江日報》上公開提出異議,認為該劇基本上是以會議為主線,大部分情節泡在會議中,除了會海之外,情節單薄,不值得提倡。這一“反調”得到了華中地區許多評論家的賞識,郭以格以此文獲得了《長江日報》雜文征文獎。
此外,郭以格的《請吃與吃請》(之一、之二),(鼠尾巴的功能》《武大郎聲明》《琴聲與驢叫》《可惜了一把好琴》等雜文相繼刊出,在廣西內外多家報刊每星期三兩篇,刮起了一陣旋風。他的《周末的遺憾》和《阿Q從來不拍馬屁》曾引起較長時間的爭論。著名詩人楊克曾撰文對此作了評價,他認為,郭以格的數百篇雜文“目光所及目力所至,都頗為新穎獨到,有些簡直‘不合時宜’。這些短文諷貪官汙吏,斥不正之風,批市儈哲學,旗幟鮮明,筆鋒辛辣。美與醜在生活中往往隻有一牆之隔,他在歌頌美的同時鞭撻了醜,筆觸直指醜的根源”((別尋蹊徑雋永幽默),廣西日報1990年2月9日《花山》副刊)。
從整體內容看,批判性是郭以格雜文的主要方向,他對封建意識,舊有觀念的批評,可以說是毫無保留的。他獲全國法製雜文優秀作品獎的《“綠林可樂”之類》,獲得保險杯雜文獎的《臘肉與方圓》《陪喝專業戶》《玩笑的級別》等,發表後都引起輿論界的騷動。郭以格憑著他濃厚的理論水平和獨到的眼光,憑著他不倦的努力和責任心,在雜文這塊論壇上占據了一塊堅實的陣地。
縱觀新時期的眾多雜文,其文章形式可以歸結為一種模式:講一個由頭―引一段古代故事―議論幾句現實。在語言上多不注重雜文的語言美感,雜文變成了講話稿,幹澀而無味。郭以格的雜文迥然不同,他認識到“言之無文,行而不遠”,雜揉古今語言之眾長,鑄造有自己個性的雜文語言。在他的雜文中,幽默和豁達之筆俯拾皆是。“以格在這方麵的努力和探索是令人欣喜的,如一篇《陪喝專業戶》以第一人稱口氣自述,令人哭笑不得”(楊克《廣西日報》)。在《剪而不“彩”》中,他分析了凡事則剪彩的壞風習後,就某地廁所落成剪彩大發感慨:
某地新建廁所一座,按常規驗收即可使用,但是為了擺闊氣,承辦單位舉行了一次世上罕有的“廁所落成剪彩儀式”,一把手大駕光臨,欣然持剪,來賓觀者六七百,魚肉酒席十餘桌,真是如蟻附擅, 皆大歡喜。不過我實在太拙也愚,竟怎麼也想不出那宴會的致酒辭該怎樣寫才能使赴“廁所宴”者們不倒胃口。但有一點是值得稱道的,就是吃飽喝足之後,此建築物能起立竿見影之功效:既能實地檢驗質量又能解決後顧之憂。
郭以格的雜文,讀來富有韻味,鏗鏘如石擊鋼,辛辣,犀利,深刻,融思想性與藝術性於一爐,這是他雜文創作的藝術特色。盡管郭以格以10多個筆名發表雜文,“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但是他的讀者群隻要讀上開篇兩句,便會笑罵:“這小子又發表奇談怪論了。”從1985年起,郭以格就操練他的雜文輕騎,積極地向消極思想挑戰,成了一支突起的異軍。
晝守窮徑誌未休
如果說在雜文創作上,郭以格嶄露頭角並引起評論界共鳴的話,那麼,我們還不能忽視他在另一個領域的辛勤耕耘:1989年8月,他與校友劉先華、盧運逸合作在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了古典文學研究專著《古典詩詞中的特殊現象》。1991年和1992年,他又集多年的研究成果,獨立完成了兩部專著:《唐詩詠名人》(廣西民族出版社),《唐詩與成語》(廣西教育出版社),隨後應廣西人民出版社之約完成了《古代人際關係雜談》,這標誌著他在古典文學領域的艱苦探索和突出成就。《古典詩詞中的特殊現象》以其取材廣泛,寫作角度新穎而引人矚目。《唐詩詠名人》《唐詩與成語》兩部專著,其一旨在研究唐朝詩人們對人的評價,讓讀者了解古代名人在唐詩中的地位,幫助人們去認識古代名人們的行為得失,了解曆史興衰;其一在於研究成語在唐詩中的不同作用,以及唐代詩人承襲、改造、創造成語的過程,借此認識唐詩的社會大背景,提示詩歌與社會生活的規律。著名唐代文學研究專家、文藝理論家梁超然教授對這兩部著作給予了很高的評價,他在該書《序言》中熱情洋溢地寫道:“唐詩的研究正在全方位地縱深發展著,全國的唐代文學研究者老中青三代,都在為唐詩的研究事業添磚加瓦,不斷開捉梢立進。”“郭以格的這部著作,卻有它自身的特點,自身的價值,有它的不可替代性。”“它無論對於青年讀者理解成語,或是學習唐詩,都將是十分有益的讀物。它對於豐富廣大青年讀者的文化修養,提高閱讀理解古代詩歌的能力,無疑是有很大幫助的。”
郭以格的4部古典文學研究專著是在極其艱苦的環境下寫成的。其時他在柳州一間不到3平方米的鬥室中居住,冬日嚴寒,手足開裂;夏日酷暑,蚊蟲成團,熱汗橫流。在完成繁忙的編務工作之餘,他埋在故紙堆中,經年累月,夜以繼日,及至重病住院。嘔心瀝血,可讚可歎。
然而郭以格又是樂觀而豁達的。他在《唐詩詠名人》的“作者簡介”中不無幽默地自報家門:“郭以格,36歲,在一家報社工作,職稱是編輯,愛古典文學和文論,也寫消息、通訊、報告文學和雜文、短評。好走路,放過牛,種過田,修水利放石炮比寫文章更得心應手,性急燥,笑口常開。”其實,郭以格何止是笑口常開呢?他鑽研學習,常常達到某種癡迷的程度而又不願意承認,他的朋友們常從他的許多“好缺點”中看到笑話:左右不分,你讓他區別方向隻能說這邊那邊,千萬別說左邊右邊,他反應不過來;你不能借給他一元以下的錢,他常常忘記還賬;相反,你可以多向他借10元以下的錢,他絕對忘記催款。嗜辣如命,聲稱天下辣椒絕種他去自殺;他從不抽煙根本分不清“阿詩瑪”與“紅燈”的區別,卻硬充“廣西十大優秀煙棍、不喝酒一喝就要賴……但是做起學間來,其細致窮經追根究底的精神在這一代人中實屬罕見。“皓首窮經”是形容老學究的專用成語,可郭以格卻常常得意地吹噓:他大學畢業時半白頭發現在差不多全黑了,“再寫幾本書就全黑,用不著花錢買‘章光101’”。
敢有歌吟唱大風
漢高祖劉邦公元前195年回家鄉沛縣時,在眾人麵前擊築而歌:“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中國當今,鎮守四方的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武警官兵和公安幹警。
1991年,郭以格從地方報社調任某警察報,他的筆觸闖進了一個新的領域―公安戰線報告文學的創作,歌頌正義,揭露犯罪,為鎮守四方的中國武裝力量高唱大風之歌。從1991年夏到1992年冬,郭以格編著的的報告文學集《中外盜案奇聞》由廣西人民出版社出版,書中彙集他所發表的數十篇案例報告文學作品,不到半年,萬冊印數即告虧磬。此後,他一發而不可收,完成了15萬字的長篇報告文學《衝破錄取線》,同時還在省區一級報刊上發表了20多篇法製報告文學作品。
在郭以格的筆下,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物:毒販的狡猾奸詐,劫匪的殺人如殺雞,人販子的陰險毒辣,吸毒者的厚顏無恥,放毒者的荒誕絕倫,槍販子的窮凶極惡,統統與不畏艱難,一身正氣,敢於戰鬥敢於犧牲的人民警察形成鮮明對比,正義與邪惡的鬥爭,構成了他這方麵作品框架中的主要衝突。為此,郭以格與流氓、小偷、殺人犯、毒泉、人販子、強奸犯、槍販打交道,他窺視到了一般作家們觀察不到的陰暗角落,用他那特有的筆觸進行了毫無保留的揭露。在這裏,郭以格首先以一個警察的目光去審視他所接觸的題材,從一個全新的視角去發現人之所未見,其次才是以一個作者的目光去觀察社會人物,因此他的社會問題報告文學,就達到一個新的境界。他的《海港盜影》以其怒其不爭的口吻描述了一個退休老幹部被騙的全過程,引起了北京方麵的重視。獲《新世冠》優秀作品獎的《練武旋風中的邪惡》揭示蒙昧,人木三分。他以《娘家軍掃描》《傾斜的殿堂》《11.24空難紀實》等作品闖人了廣西乃至全國法製紀實文學陣地,他高唱大風,呼嘯著向前突進。
少年時代,在牛背上讀各種野史雜書,逐步養成了郭以格思維深層中的一種“鬼氣”,他善於將過去的苦難當成幽默,並時常用調侃的形式表露出來。反映在他作品中的,便是處處透出與常人不同的“鬼氣”、“靈氣”來,而紮實的古今中外知識基礎,深厚的文化素養,又使他的作品保持了寬厚、廣闊、高屋建瓶的氣概。漢文帝曹王曾說過:文以氣為主。讀郭以格的作品,常有如水走下,氣貫全篇之勢,催人奮發。他的報告文學作品,就保持了他雜文作品的犀利和幽默。在報告文學中,他對各種反麵人物進行了形神畢肖的刻畫,特別注意反麵人物內心活動的描述。這些醜角們荒誕絕倫而又真實可信的表演常常引起讀者的哄笑,人們從哄笑中看到了犯罪分子心理中陰暗的角落。讀他的報告文學作品,不論是血雨腥風的破案攻襲戰,還是曲折複雜的鬥智鬥勇,讀者們絕對笑聲不斷;郭以格不是嘩眾取寵,他的筆觸刻畫了一個個全新的人物,這些人或莊或諧,在他輕快流暢的筆下躍然而出,讀者不是在被動地接受說教。這是以格法製報告文學的一個特色。
郭以格是勤奮的,在大量編務工作的同時,能孜孜不倦地閱讀古今文獻,致力於古籍文獻的研究,又走南闖北,深人險境,一支槍,一支筆,去采寫他獨具風格的報告文學,還不忘鍾情於他的雜文創作。在經濟報道中,他也卓有建樹,時至今日,他還堅持每月在《廣西日報》上發表專欄文章,仍是以他不同凡人的獨到視角,他的語氣,生動、幽默,足以讓讀者開心。從1988年他闖人新聞界以來,曾3次獲得國家新聞獎,20餘次獲省級新聞獎,多次獲各地征文獎、編輯獎、著作獎。他寵辱不驚,任人評說,他用作品去樹立自己的形象。
郭以格是勤奮的,早在他擔任高中語文教師時,他的3本專著《示範作文與作文寫法》(廣西教育出版社)、《議論文的多角度寫作》(廣西教育出版社)、《寫作構思的藝術》(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就引起了教育界的重視。廣西日報曾就此發表過評論文章,武漢大學中文係《寫作》雜誌1988年第二期曾以一個專頁的篇幅刊登著名教授歐陽若修先生的專文,向國外讀者介紹這位青年教師嚴於自律、勤奮耕耘、勇於探索的精神和成就。著名編輯、作家、廣西教育出版社社長鄭妙昌曾以極大的熱情撰文讚揚:“以格同誌以自己多年的教學編輯實踐為基礎,勤奮思考,把自己的寫作教學方法、經驗和體會加以總結和概括,為提高中小學生和業餘愛好者的作文水平而努力,這種精神是十分可貴的。”這位慧眼識才,從郭以格的第一本著作起就擔任他的責任編輯的學者對後輩崛起表現了十分欣慰之情。
郭以格還年輕,正是步人成熟的季節。 目前,我們在古文論、雜文、報告文學、新聞寫作和科普創作幾條戰線上,都能看到他行進的深深的足印。用一句魯迅的詩句:學間正未有窮期。我相信,不久的將來,必定能看到他的更加恢宏的作品。
寫於1993年9月
十分沉實見精神
―孫麗生的雜文寫作
魏雲
雜文體裁短小精悍,作者要有豐富的知識和洗煉的筆力,易為卻又難精;雜文觸及現實,往往易令人對號人座,甚而惹來麻煩;雜文難有一鳴驚人、婦孺皆知的轟動效應,且稿酬微薄,寫雜文吃力而不討好。因而,雜文作者隊伍中,閱曆豐富、經受生活磨煉的老先生居多,而資曆較淺、思想活躍、感性多於理性的年輕人較少,政府機關的年輕人加盟者更是風毛麟角;而像孫麗生這樣,大學畢業後多年從事機關工作,於繁忙行政事務中出色完成本職工作又堅持業餘寫作,主要憑雜文而加人廣東省作家協會,更是少之又少的。
孫麗生與我有著:先參加解放軍、再高考、上大學讀中文係等相似經曆,情趣頗相投。在我們的神侃中,我了解到他走過的不無特色的寫作道路。
10多年前,對越自衛還擊戰前夕,孫麗生從野戰部隊帶著一身備戰征塵,在桂林市考場斬關奪隘通過高考,肩負著部隊首長和戰友的囑托和期望,以一名現役軍人的身份與裝束,來到南寧市相思湖畔,成為廣西民族學院中文係的一名學子。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得來的深造機會,使他更為珍惜,在老師的指導下勤奮苦讀,如饑似渴吸取知識營養,領略了文學殿堂的神聖和瑰麗;尤其受魯迅、郭沫若等文學巨匠以文學治國救民的思想影響,他暗自立下做一個有益於國家和人民的文學工作者的理想,願借手中之筆描繪歌頌人傑與美德、祖國建設成就,披露醜劣風氣、人為過失,成為淨化完善社會的“靈魂工程師”。然而,1982年大學畢業後,他秉承服從命令為天職的軍人本色,“東西南北任黨搬”, 6年時間7次變換工作:先在桂林陸軍學院當教員、政治部宣傳幹部,接著借調北京《解放軍報》編稿,其後到廣州軍區機關從事幹部及軍務裝備工作,直至1988年春節後轉業至廣東省人事局從事幹部人事管理工作才算基本穩定下來。所經曆的多是些繁雜的工作崗位,且常出差四處奔波忙碌或加班加點搞機關公文材料,與文學相去甚遠,也難得有像樣的整塊時間靜下來搗鼓自己所鍾愛的文學。可貴的是,如此環境條件,他拳拳文學之心並未泯滅,能正視自己的經曆與處境,選擇文學輕騎兵―雜文作為筆耕自留地,緣感而發,見縫插針,利用節假日和晚上睡覺前的點滴時間,勤奮頑強地在寫作道路上一步一個腳印摸爬滾打,終於以辛勤的勞動和汗水換來了收成,陸續在《解放軍報》《戰士報》《羊城晚報》《南方日報》《文化參考》《新世界》《南風窗》《廣東人事》等報刊上發表了五六十篇雜文和百來篇其他文章。成果不算豐碩,但精神難能可貴。縱觀他這樣一麵認真完成繁忙公務和大量機關文字、一麵持之以恒一招一式積極寫作的精神,我不由想借清代李文治《書船山紀年詩後》中“十分沉實見精神”的句子,來予以名狀,也算是對其雜文寫作的概評。
正是由於特殊的經曆、環境、條件、孫麗生的雜文多從身邊熟悉的人和事去發現問題、捕捉題材、提煉主題。幹什麼工作、處什麼位置就做什麼文章。在當教員時,全國包括軍隊正處於文化補習熱,其中有人確是想通過再學習,彌補“文革”時期造成自己文化教育的不足;也有人抱“功利主義”態度,純粹是為了拿文憑貼標簽,積蓄提拔、評職稱資本;還有人誤把繼續教育工程限於隻讀中小學者的事情,對大中專畢業者的進修深造不重視、不支持,表現出眼光之短淺。如某校領導到大學畢業生較多的教研室征求意見,書生們的心為之一熱,便建議學校有計劃地安排剛大學畢業的教研人員到質量較好的院校進修。該領導卻說:你們都拿到大學文憑了還要深造,那其他沒有大學文憑的人怎麼辦?一句話劈頭蓋腦把大家的求知熱情澆涼了。孫麗生就這近於滑稽的情景,寫了《重視大學畢業後的再學習》一文,發表於《解放軍報》1984年12月4日“思想戰線”一欄的頭版頭條,用雜文形式呼籲提醒人們特別是有關領導,從國家民族發展需要的高度,看待滿足大學畢業生積極要求學習的願望。在當宣傳幹部時,許多單位或報刊宣揚先進人物刻苦學習的事跡,常寫上“不看電影電視?”這麼一筆,以烘托其認真專注的程度,給人造成這樣一種錯覺,似乎要學習就得不看電影電視,看電影電視與學習水火不相容。這類宜傳日增,孫麗生內心不安愈烈,以《何必不看電影電視?》為題作文(見《解放軍報》1985年1月8日“思想戰線”版),從電影電視容納傳播信息的先進特點,從“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亦文章”和“學習的寶庫,並不像某些動物的洞穴,隻有一個洞口,而是像一座四通八達的大廈”等道理,說明看電影電視是一種很好的學習方式,在知識爆炸時代不可把學習拘泥於讀書單一形式,從而反證出把看電影電視與學習截然分開、對立的欠缺,旨在促使人們中止宜傳誤區的繼續存在與擴散。在當軍務參謀時,出於軍人職責,寫了些糾正軍容風紀的篇什,如(請與門衛“禮尚往來”》(見《戰士報》1987年2月16日第二版),從個別出人營門麵對衛兵的莊嚴軍禮旁若無人不屑還禮的小節,引發出對作為訓練有素的現代軍人,應一點一滴注重軍容軍姿、養成嚴肅緊張的作風、增強軍威和戰鬥力的期望。在政府人事部門工作期間,更是頻仍多側麵描寫實際工作中所見所識,如《“隻拉弓,不放箭”》(見《羊城晚報》1991年12月4日第三版),揭示為政中個別人故弄玄虛撈取好處的不良現象;《“來料加工幹部”》見(羊城晚報》1992年7月20日第六版),披露某些地方利用“民辦教師轉公辦教師”搭橋曲線轉幹爾後跳槽―兩頭都在教師隊伍之外的問題;《為何要喝“自來水”?》(見《羊城晚報》1993年5月6日第六版),駁斥當前一些單位大量搞以工代幹,以農代幹、 自聘幹部,還為自己開脫說成是“沒開水,隻能喝自來水”的現象;《別讓“用人不棄仇”失傳》(見《南方日報》1992年5月30日頭版)和(英雄莫間出處》(見《南風窗》1991年第7期),反映了對公正用人、不拘一格的希望;《領導來點幽默又何妨》(見《南方日報》1992年1月5日第四版)、《王侯與玩猴》(見《文化參考報》1992年6月30日第七版)和《保姆、導師與領導方法》(見《南方日報》1992年12月12日第七版),則談論領導者的多方麵修養―這樣用雜文形式表現複雜而令人關注的幹部人事問題,並借助文學形象闡明看法,憑著自己的職業優勢顯示出與其他作家不同的特點,當然,孫麗生也涉足其他領域,寫過一些頗有見地的雜文,如《該打誰的屁股?》(見《解放軍報》1985年1月10日第四版),評前蘇聯在阿富汗問題中所玩弄的“走狗不走,另換一條”的手法;《日本“進口語言”之憂》(見《解放軍報》1987年5月10日第四版),勾畫日本外來語泛濫成災的種種現象,使人悟到診盲目引進”之優;《美軍的一個致命弱點》(見《解放軍報》1987年7月13日第三版),從美軍中“高技術,低覺悟”的弱點,告知世人,一個軍隊或國家的建設不能僅僅依靠先進武器裝備;《先進工具變道具》(見《新世界》1989年第9期),講述不要因愛麵子而攀比鋪張排場,從實際出發同樣可受人尊重的道理;《統計數字中的魔術》(見《新世界》1991年第6期),抨擊一些人利用數字玩魔術蒙混欺騙的做法。但總的來講,孫麗生雜文的主流多影射出他工作生活經曆的足跡,表現他善做生活有心人,細心觀察評品生活,注意遵循“寫熟悉的人和事”的文學原則,避短揚長,依靠生活、服務生活,一片熱心為了社風好轉、民族進步。明代袁宏道說:“得之自然者深,得之學問者淺。”孫麗生這樣作文,總要比從書本到書本、就理論而理論來得自然親切,起碼不致憑空假設聯想、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故可以說,其雜文的題材、主題也“十分沉實”很“見精神”。他說,我寫文章,信奉明代都穆的觀點:“但寫真情並實境,任他埋沒與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