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人民的青岡
為了敘述的方便些，有必要做點自我介紹了，我雖然不是青岡人，但也出生在和這片土地相連的綏化，和王雪峰書記是老鄉。和他一樣，我們都是闖關東的山東人的後代。在家譜上看，我的家族曾十分顯赫，先祖賈禎曾任清鹹豐帝的兵部尚書。閻崇年教授在央視的“百家講壇”上曾講過賈禎曾在紫金城門前據理力爭嚇退八國聯軍的故事。但在山東黃縣賈家的我們這一支並沒有借上他的什麼光，聽說我爺爺說，清鹹豐帝推行“實邊”政策，強令大批關內人下關外種地，以防沙俄侵占我國土。當時聽命於皇帝的賈禎動員自己在山東的親屬下關東，這樣他在山東龍口的兩個兄弟，就是我爺爺的爺爺領著親眷一路向北移民在綏化的黑土地上落下了腳，其後代都是順壟溝找豆包的農民。我的爺爺粗通文墨，在村裏辦過私塾，近水樓台的父親接受了新文化影響，扔下鋤頭參加了革命。大概是共和國成立的那一年，親戚趕著馬車把我和母親送到臨近的一個小縣，聽說父親在那個縣當上了隻有幾個員工的人民郵電局長，從此結束了母親在地裏幹活，我坐在地頭抱著空碗哭的曆史。
從我記事時起，我在哈爾濱的家，就成了窮親戚的“辦事處”，隔三差五就來一幫人找父親，主要三件事，一是找工作，二是看病，三是辦事。這時，我知道了貧苦農民的境遇，辦事處處難，時時受人氣。總看頤指氣使的“老爺臉”、冷若冰霜的“寡婦臉”、拒人門外的“冷屁股臉”，他們也變得萎靡和膽小了，對官員既怕又恨，漸漸形成了對權力、金錢和關係的崇拜。辦什麼事都要找人，找關係，要不就“捅錢”、送禮。這樣一來，父親、作為全屯子在省城最大的官就成了他們的主心骨，辦事碰壁就來找他幫助疏通關係。父親去世後，我就繼任“辦事處主任”了。雖然我一直在沒實權的部門當虛官，但關係還是有的，鄉親們也是有病亂投醫，我也是盡力而為。辦成的事不多，惹氣不少，我常感歎，家鄉的土地咋那麼黑！
可是近兩年從家鄉來找我的人越來越少了，也許工作好找了，看病也不難，辦事也容易了？這次到青岡一看，我全明白了。
也在農村長大的雪峰書記和我的感受一樣，這些年老百姓“門難進，臉難看，事難辦”的現象普遍存在，原因是部門多，互相扯皮，一些權力部門從大官到辦事員都想從農民身上揩油。他在海倫當紀檢書記時也搞過政務大廳，想解決這個問題。這回在青岡更想很好地解決這個問題，聽說各地都建立了方便群眾辦事的機構，他派出有關部門和人大政協的老同誌到深圳、天津、河北、遼寧進行了考察，準備蓋一個公開為群眾辦事的大廳。為此，王書記主持召開有關部門的負責人會議，征求意見，有的部門說，我們的部門涉及保密，不適合公開；有的部門說我們是省管部門，能不能公開，我們說了不算。
看來，阻力不小。王雪峰明白，說是公開辦公，實際是一次權力的剝奪，一些人就是靠手中的審批權，向企業、向群眾撈好處。現在一切都亮在光天化日之下了，謀私利不方便了，當然一些人不情願。用權為公還是為私，謀正還是謀邪，光靠教育、光靠個人的修為，是不行的，要建立一種約束機製，要修一個能把權力從個人手中拿出來放在陽光下的“籠子”。這就是他要在青岡建一個最大的政務大廳的目的。為此，他當著所有權力部門的負責人的麵，召開了一次別開生麵的縣委常委會。
“同意在青岡建立政務大廳的請舉手！”主持會議的王雪峰鄭重地對在場的全體常委說。
“唰”，全體常委同誌都舉起了自己的手。
“全體通過。馬上實施。”王雪峰一錘定音。
綏化市委堅決支持青岡的決策，朱清文書記建議，這座大樓就叫“人民辦事中心”。
這些年，我偶然也到各地走一走，我發現各地最高最好的大樓，不是政府大樓，就是法院、檢察院或公安局，包括一些戴著貧困縣帽子的地方。我的一位文友在一個貧困縣當主管文化的副縣長，她的辦公室裏外套間，外加一個洗澡間。我和她約好，改日去參觀，還想在她那裏洗個澡（笑），她說熱烈歡迎，結果沒等我去，在群眾路線教育中，她的辦公室按標準改建了。她這回說，我們縣開發了溫泉，這回來吧，讓你洗個夠！我說，好,好！
青岡縣不改建條件一般的政府辦公大樓，卻非要蓋一座全縣最大的公共設施“人民辦事中心”！這確實是振聾發聵的一件事。縣裏幾大班子都擠在一座不大的小樓上班，確實不方便，我在青岡采訪，常在陸部長的辦公室談話，她隻好和其他幹部擠在一起辦公。機關幹部也都盼著像別的縣一樣建新辦公樓，大家都方便，都體麵。可在王雪峰心裏，“人民”的分量更重。
“人民”這兩個字真好！
現在這座青岡縣最宏偉的建築就聳立在我的麵前，我拾階而上，走進這座13層高，2.5萬平方米的大廈，抬頭我看見了高懸在樓上的“人民”那兩個鮮紅的大字——
我想起了毛主席《為人民服務》那篇被共產黨人視為宗旨的經典著作。
我想起了周恩來總理永遠佩戴在胸前的那枚光照人間的“為人民服務”的徽章。
我想起了習近平總書記最近講的話：“檢驗我們一切工作的成效，最終都要看人民是否真正得到實惠，人民生活是否真正得到改善，這是堅持立黨為公、執政為民的本質要求，是黨和人民事業不斷發展的重要保證。”
這座大樓裏，人群流動，熙熙攘攘，在各個窗口前都排著等待辦事的人，他們中有來自城裏的居民和鄉裏的農民，還有企事業單位的人。工作人員慢聲細語，和藹可親。我看到，這個陽光明媚的大樓裏，人民被善待，人民有尊嚴，人民自由地表達自己的訴求。
在這座大樓裏，我的鄉親們如此自信，如此從容。我不禁熱淚盈眶。人民共和國成立多少年了，可是還有許多農民處於社會的最低層，辦事難，處處被人白眼，連他們自己都失去自信，隨著受辱次數的增加，甚至產生仇恨社會的心裏。這是建立和諧社會，我們必須解決的問題，而這個問題的解決，要從解決農民辦事難做起。
引領我們參觀的辦事中心的管委會主任關德君同誌告訴我，在大樓裏設置有群眾辦事大廳、群眾投訴調解大廳、公共服務和社會管理服務區、社會應急指揮中心四個功能分區，共入駐單位100個，入駐窗口350個，入駐人員936人。其中：群眾辦事大廳，整合全縣涉批、涉證、涉費，具有公共服務、公共資源交易、社會應急管理等職能部門和權力事項，入駐單位76個，入駐窗口130個，入駐各類事項365項，入駐人員247人。群眾投訴調解大廳，入駐紀檢委、政法委、公安局、檢察院、法院、司法局、農委、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民政局、信訪局等10個窗口單位，為信訪群眾提供政策谘詢和司法援助。公共服務和社會管理服務區，整合與群眾、企業辦事緊密相關的100家單位職能和人員，組建了農村三資管理中心、社情民意服務中心、環境保護檢測指導中心、商品流通指導服務中心、農業機械化服務中心、人力資源市場等43個公共服務和辦事機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