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的聲音懶懶的,好象比較疲憊,使我立即意識到,自己太猴急,剛剛安頓下來就約人家可能給她造成不便。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隻能繼續前進。
“一會兒到海邊玩。”我盡量使口氣顯得輕鬆自然。
“行啊,還有別的人嗎?”這句話,充分說明她是知道我的意圖的。
“你說呢?”我不能明確告訴她,讓她自己去理解這場約會的性質。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掛斷電話。
我聽見電流在話筒裏噝噝地叫,時間慢慢在指尖流淌,一秒鍾似乎比一年還要漫長。
“今晚有點累啊,樂總,明天行嗎?”
她的回答又是模棱兩可的,要說拒絕吧,又指定了另外的約會時間。不過,最讓我傷腦筋的是,她對我的稱呼很正式:樂總!
什麼樂總啊?這不分明是把我當上級看嘛?這不分明是保持距離嗎?
可是,要保持距離,她為什麼又同意明天約會呢?是不是婉拒喲?
想來想去,理不出個頭緒來。心裏太煩,便拿起桌上的酒瓶,這是安哥拉的高烈度白灑,解悶或壓驚都很管用。我可不是借酒消愁啊,隻喝了幾口。
然後,我又打開手提電腦,準備跟澳洲酒窩討論一下歐陽今晚的表現,每到關鍵時候,澳洲酒窩幾句點撥總能幫我解愁。
沒想到,澳洲酒窩並沒上線。不過,花癡正好在線,也算一個解愁的發泄對象。不過,他今晚對女人問題全無興趣,開口就告訴我,羅紹林和夏歌欣死亡後,QQ神秘更新的真相查出來了。
到底怎麼回事?
可是,花癡卻又沒有反應了,一直不答話。
這時候,我感到渾身燥熱,酒勁發作了。
安哥拉的白酒,後勁真大啊!我咒罵著,放了一浴缸水,躺進水裏慢慢琢磨糾纏我的這些問題。
誰料一躺進浴缸我就浪漫起來,我就幻想起來,我就激情澎湃。
躺在水中,那些溫水觸摸我的肌膚的時候,我就想,有朝一日,這些水會變成歐陽的手啊。
至於她為什麼稱呼我那麼正式,我也想通了,一來,可能是平時喊順口了,二來,眼下她不這樣喊,又怎樣喊呢?難道能立即喊哥哥不成?
忽然,我聽見外麵的房門吱呀一聲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那腳步聲很輕,是女人的步子,高跟鞋一圈一圈循環往複地在屋子裏走。
“難道是她過來了?”我暗自想。
“歐陽!”
“歐陽!”
“歐陽!”
“歐陽!是你嗎?”
我大聲呼喊,可是,沒人應聲。
我感到,有什麼東西,慢慢把我的腦袋塞滿了,睡意襲來,想上床睡覺,卻起不了身,感覺到自己慢慢地被水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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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猛烈地敲門。
我一下驚醒,這時候不知哪來的勁,一下就從水裏站了起來,擦了擦身子,披上浴巾去開門。
“樂總,開會了呀,大家都等你差不多兩個小時啦!”秘書小王著急地說。
“是呀,上午開會,可是,現在不是晚上嗎?”我不以為然地說。
“晚上?都上午10點了呀,你往外麵看看,已經是大白天了!”小王驚訝地說。
“難道我在這浴缸裏睡了一晚上?”我感到不可思議,“就在水裏打了個盹呀,怎麼天就亮了!”
“樂總,你早飯都沒吃呀,當時,我說來叫你,大家都說這些天太累了,讓你多睡會兒,不料,你就睡到了現在。”
“是啊,我耽擱了大家的時間,馬上就去吧!”
“好,你去會議室吧,我這就去給你弄點吃的送來。”
走進會議室,目光齊刷刷地投過來,飽含著焦急、煩躁和怨氣。
我忙說,大家不要著急,今天上午,我們就開個短會得了,不會占用下午的時間,下午嘛,該怎麼玩,就怎麼玩。
話音落時,我看見四周的臉都陰轉晴了。不過,歐陽古黛卻還傻傻地望著我。
這個眼神使我想起了昨晚的腳步聲,於是,我問歐陽:昨晚,你到我那來過?
全屋的人哄笑起來,歐陽古黛霍地站起來,走了出去,把門重重地摔上了。
我心裏格登一下。
從歐陽的態度來看,昨晚進來的不是她,而且,我這麼問,讓她相當難堪,讓人以為她晚上來我那兒做了苟合之事,所以,異常惱怒。
可是,昨晚的高跟鞋聲音不是她的,又是誰的呢?我們這一行,隻有她一個女子啊!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這不解的懸念此時已經被我內心的懊悔淹沒了。我在想,自己多麼笨啊,即便如此,也不該當眾來問啊?就算一定要問,也得私下問啊。我這樣的高級白領,怎麼就犯這樣的低級錯誤呢?
歐陽整天都不理我,當然,原計劃於第二天舉行的約會就泡湯了。
到了晚上,我也不跟大夥兒去打牌,就在屋裏生悶氣。坐了一陣,覺得還是有必要給歐陽打個電話道歉。可是,拿起電話,卻遲遲不敢撥號,想想,還是放棄了,明天再說吧,操之過急會讓她迅速由憤怒轉為反感。眼下,由於一時不慎,不就已經使她由好感轉為憤怒了嗎?澳洲酒窩曾告誡我,追女孩子,一定要心細如發,而這一點,眼下,我是遠遠沒做到的。也許,歐陽今晚做個好夢,明天心情好了,不用解釋也能理解我急切的願望了。
心裏憋悶,我打開房門去海邊散步。
晴朗的夜晚,海上能看見一片一片的磷火,奇異,神秘。今晚,那些在浪尖跳躍的磷火能燎走我胸中的鬱悶嗎?
月色下,我戴著耳塞,聽著肖邦的第一號E小調鋼琴協奏曲之浪漫曲,在沙灘上一步步憂傷地踩著步子。
一年多前,那個姆蘇魯島之約,如果不是我突然回國,今天,我跟歐陽是不是已經有了美好的二人世界呢?或許,我們已是第N次來到這個浪漫的島嶼,她穿著比基尼,我光著膀子,在柔軟的沙灘上,她追我來,我追她。或許,我們依偎著,坐在快艇上環島觀光。或許,有時,我摟著她的腰,或是,她挽著我的手臂,走進月亮穀領略異域風情,走進奴隸博物館,讓美人為受苦受難的奴隸們灑上幾把辛酸淚。
可是,眼下,怎麼就成了她對我唯恐避之不及呢?
我找了一塊礁石坐下來,向海上望去,波光鱗鱗。突然,我看見一個奇怪的東西在浪花間跳躍。
我揉了一下眼睛,仔細看,那團怪物是一個人,一個女人。
這麼晚,還在海裏撲騰,一定是非洲剽悍的黑美人了!
突然,那團黑美人如閃電般越過層層海浪撲到了我麵前。
她披頭散發,沒有臉,正麵是長發,一扭頭還是長發,跟我在國內鬆山上樹林中看到的一模一樣。那個披發鬼是在林間飄搖,而眼下這個披發鬼是在海浪上飄搖。
我感到披發鬼有著強大的力量,要把我吸過去。我嚇得一下從礁石上滾落下來,往回跑。
我不敢回頭看,隻感覺背後冷嗖嗖的風在纏繞。
撲開門,一道慘白的光撲地一下刷過來,我猛然看見一個白衣女子吐著紅紅的長舌頭吊在房頂上。
渾身的力氣瞬間就蒸發了,我重重的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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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裏,我聽見了肖邦的第一號E小調鋼琴協奏曲之浪漫曲,一隻神秘的暖和的手伸過來,緊握著我的手掌,很陌生,很熟悉。
我猛然睜開了眼,麵前是歐陽那張桃花般的笑臉。
“我也喜歡聽這支曲子。”她笑著,把一隻耳塞戴在自己耳朵上。
“我在哪裏呀?”我環顧四周,一片幹淨的白色。
“安哥拉首都羅安達最好的醫院。”
“我怎麼來這裏了?”
“你昏倒在門口了,幸好服務員發現及時。”
“我睡了很久嗎?”
“兩天多了吧。”
歐陽告訴我,當晚,我被嚇昏過去了。發現時,意識並未完全模糊,口裏不時含混地喊著“鬼呀,鬼呀,怎麼又跟我一起出國了呀!”當時,安哥拉這邊的醫生找不到病因,公司就把我的症狀資料發回國內讓專家們分析。最後,專家們確認是嚴重的幻覺,而患者過去沒有這方麵病史,應該不是單純的精神問題,所以推斷體內攝入了致幻劑。但究竟是什麼致幻劑,情況不明。在國內負責的唐一碗立即把這一情況告訴了花癡。大家想到,樂思蜀所住的別墅出現過模特田米和女演員白梅的慢性中毒案件,而他本人在裏麵住了這麼久,難道對方還能手下留情?唐一碗立即向公安局谘詢這一情況,王警官連夜突審關押在看守所的黃當武,據其回憶,也曾安排梁尚朋潛入別墅,對樂思蜀的飲水機中投過另一種致幻藥“合酒瘋”,這種藥含有工業用亞硝酸鹽等成分,毒效比他們給模特田米投的那種“合酒死”弱一些,遇高濃度白酒會發生致幻的毒化反應,症狀可以是陣發性的反複發作。但是,這種毒化反應不會立即致人死亡。
他們給我下這個藥的目的,隻是讓我產生一定程度的幻覺,時不時地成為一個瘋子,對別墅鬧鬼現身說法。但是,可能是因為我平時不喝高濃度酒,沒有表現出相應的致幻行為,他們便懷疑這種藥物的功效不行,對我不起作用,後來又調整了方案,實施了更直接的襲擊行為。而對我投致幻劑的事,因為沒起到應有的作用,再說又是梁尚朋做的,前期審訊時,黃當武便沒把這一細節作為犯罪事實交代。
其實,警方也一直懷疑我是否會慢性中毒,也沒有結束對有關犯罪嫌疑人的審訊。後來,就這一問題了解我的身體情況時,我已經返回安哥拉。
據推斷,這種致幻劑,含有重金屬成份。最後,國內專家開了解救處方,幸好情況溝通及時,要不,這邊還一時不知道怎麼下藥。但是,處方上的藥卻不好找。安哥拉當地的醫療條件比較差,我所住的這家私人醫院算是當地最好的醫院了,但僅相當於國內的縣城醫院。找不到藥,最後,歐陽通過關係,找到正在這裏進行醫療援助的國際紅十字協會的專家才解決問題。
看來,在國內時,不喝烈酒的習慣保護了自己。國內條件好,好酒多,應酬時,我一般喝酒精含量低的紅酒,或無醇啤酒。而到了安哥拉,無從選擇,鬱悶時,能喝點高濃度白酒就不錯了。
“你好象對國內的情況很熟。”我盯著歐陽問。
歐陽若有所思,笑而不答。
遲疑了一陣,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其實,你這兩天在幻覺狀態中,也不隻鬧鬼,還鬧心呢,除了說鬼話,還說胡話呢!
“鬧心?”我有些疑惑。
“記不得了?”歐陽笑得有點神秘。
“我說了些什麼?”我緊張地問。
“姆蘇魯島!”歐陽用力吐出了這個關鍵詞。
“我一定讓你難堪了吧?”
“你說胡話的樣子,很勇猛,很可愛!”
“那天,會議室的事,還生氣吧?我不是故意的!”
“真相大白了啊,是你的幻覺啊,其實,頭天晚上沒有人來過,是你的大腦在幻覺狀態中重播了以前的記憶,用專家的術語說,叫幻聽吧。”
“慚愧,想來太不可思議。”
“夠離奇的。”
其實,我要感謝這次嚴重的幻覺,把清醒時,猶豫不決的,最難以啟齒的表白,在那種迷糊狀態中給歐陽說了。這叫什麼呢?就稱之為,塞翁失馬,焉知禍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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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王後帶著她老公,還有席村真的來安哥拉開相館了。因為,這邊相館奇少,賺錢是沒問題的。說好了,今天到,下午就該接機。可是,眼下,我哪顧得上啊,隻好委托公司辦公室的司機幫一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