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解讀千古之謎:文明興衰啟示錄(二)(1 / 3)

二、“廢都”之廢因

中國的黃河流域是中華民族的搖籃,5000年的古國文明就在這裏孕育。可以毫不客氣地講,中國最早的文明發祥地也一樣遭到衰落的命運,最明顯的特征是:中華民族的政治文化經濟中心,在大自然氣勢洶洶的緊逼下,節節敗退,不斷發生轉移。那些繁榮了很長曆史時期的一些都城,無可奈何地一一淪為“廢都”。

1西望長安

探尋中華文明,不能不去探訪漢唐古都——長安,盡管已是廢都。事實上,沿中華文明的千年脈絡一路走來,在這裏可以清晰地看到中國從懵懂到開明,從原始到發達,從強盛到沒落的一個個印記。“長安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開”、“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古長安顯露出的八百裏關中的漢唐氣象,確是宏大。但是,千年流轉,古城遺跡早已被歲月銷蝕,隻有曆史的魂魄,還漂浮在這個廢都。

據曆史地理和自然地理資料表明,古代黃河中下流域具備文明發展的良好條件。這裏是森林草原地帶,而且森林覆蓋率很高,從包頭至潼關間,年降水量250~500毫米,土層深厚,適合於農作物的生長。所以,這裏成為中華民族文化的發祥地毫不足怪。而事實上,這裏也長期是我國古代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漢代就把西安一帶地區叫做“漢中”。由於經濟繁榮、人口增多和社會生產,迫使人們越來越多地開墾,除平川地早已墾為農田外,還大規模地向山區丘陵擴展。漢代還在風沙線上駐軍屯墾,開發草原為農田。漢代文學家元結描述:“開元天寶之中,耕者益力,四海之內,高山絕壑,耒耜亦滿。”《元次山集》卷七《問進士》。連西北相對幹旱的隴右地區在唐代前期也是“閭閻相望,桑麻翳野”。《資治通鑒》卷二一六。直到元代,王惲還在《山行雜詩》描寫著人們對山地開發的盛況是:“山下良田苦不多,耕來山頂作旋螺”。一代接一代的人們對耕地的開發,幾乎全部排擠了原來的山地丘陵的森林區,加上居民薪柴,統治者修建宮殿城堡以及冶煉燒炭也耗費了大量木材,加速了森林的破壞。結果是黃土高原失去植被保護,地表大多裸露,水土流失加劇,土壤急劇侵蝕,比較嚴重的地區1平方公裏每年損失土壤高達30000噸,地麵平均每年蝕去1厘米多。曾經孕育燦爛文明的黃河成了世界上含沙量最多的河流,曾經燦爛輝煌的黃河流域的農業也成了十分脆弱的農業,並時常受著風沙黃泛的騷擾。而沿黃河流域發展起來的中華文明,卻因環境的惡劣而逐漸南移。

隋唐兩代的都城設立在關中平原的長安,這是當時政治軍事鬥爭的原因造成,但由於生態破壞的長期積累,導致京畿附近的經濟生產萎縮,糧食供應不得不從東南地區遠道運輸,這迫使兩個朝代的統治者都下最大的決心要打開東南通向關中的航道。盡管曆史演義渲染隋煬帝開鑿大運河是為了下揚州看瓊花,其實根本原因在於經濟需要。唐代耗費巨資在三門峽穀的一側開鑿“開元運河”,其目的也在於保證把大量的糧食運到長安。

唐朝滅亡之後,長安四周環境的惡化,已經沒有那個強大的統治集團能憑借政治權力繼續抵消這種生態經濟影響,強行在關中維持其統治中心了。因此,到了五代的梁、周以及北宋,把都城遷到了開封。從此,開封開始演繹六朝都市的繁華。1000多年前,這裏的“鐵塔行雲”、“相國霜鍾”、“金池夜雨”、“州橋明月”、“隋堤煙柳”、“繁台春色”、“梁園雪霽”、“汴水秋聲”汴京八景極負盛名,北宋畫家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更是繪盡古開封的繁華景象。隻因千年舊史上的天災人禍,黃河一次次地“不速而來”,使開封這個六朝古都失去昔日光彩。然而,卻為開封留下了“城摞城”、“牆摞牆”、“路摞路”、“門摞門”、“馬道摞馬道”等奇跡。在開封舊址朝下挖去,就如同進入“時空隧道”——據專家考證,除最底層的春秋魏大梁城因埋藏太深和勘探技術手段所限未能發現外,其餘5座城池均已相繼發現和初步探明。曆史上的5座開封城基本處在同一區域,摞在最上麵的是清代開封城,最下麵的則是唐代中原重鎮汴州城,其中城市規模最為龐大的,是一千年前“人口上百萬,富麗甲天下”的國際大都會北宋國都東京城。

北宋之後,迫於黃河的年年泛濫成災,中國政治中心退出黃河流域,開封也成為廢都,中華文明的發祥地隻留下滿目荒涼、溝壑縱橫,乃至成為中國最貧窮的地區之一。

2樓蘭今何在

如果說中原大地上的曆代朝廷的建都有著其直接的政治軍事原因,生態環境的影響隻能算得上間接原因的話。那麼,中國另外一些少數民族文明的衰落,則與自然的進攻有著較為直接的關係了。

在新疆境內曾有個樓蘭古國,位於羅布泊西北角。漢武帝時,探險家張騫就帶回了有關樓蘭的信息。《史記·大宛列傳》中記載:“樓蘭、姑師邑有城郭,臨鹽澤。”說明公元前2世紀樓蘭已是個“城郭之國”了。據考證,樓蘭古國大致形成於公元前3世紀,直到公元4世紀,發展迅速,十分繁華,是絲綢之路上的一個重要的中繼站,也是古代絲綢之路要道上一個重要的綠洲城邦之國。

據史書記載,當年的樓蘭城內,胡楊森森,佛塔高聳,街巷縱橫,行人如織。每年來往於樓蘭城中的外國使團商隊,多則兩千餘人,少者也有五六百之眾。史書稱這裏為“商吏傾城,無立足處矣”,“使都相望於道”。綿延幾十公裏的馬幫、駝隊將中國內地的名貴絹、絲、綢、陶瓷等特產,國外的寶石、毛紡品、安息香料等各色商品,源源不斷地運來,在這裏集散交流。樓蘭還幾乎承擔了這條交通線的全部給養供應。為保護這條東西交通大動脈的暢通,漢朝采取了屯墾戍邊的措施,沿絲綢之路設立了亭障烽燧和屯田據點。公元前77年,漢朝統治者應樓蘭國王尉屠耆的要求,派司馬1人、吏士40人至古伊循地屯田,在羅布泊地區設立糧庫。樓蘭古城在相當長的時期內保持了繁榮昌盛。

然而到了公元330年之後樓蘭急劇衰亡。似乎是一場突變改變了這個文明帝國的命運,城中居民紛紛遠離國境。史書記載說,城區“多惡鬼熱風,遇到皆死,無一全者。上無飛鳥,下無走獸,遍望及目,處求度處則莫所擬,唯以死人枯骨為標識”。

一片繁榮了幾個世紀的綠洲消失了。

一個綿延了幾個世紀的文明世界消失了。

樓蘭,變成了恐怖的荒漠,死亡之地。

樓蘭之國的突然消亡,成了不解之謎。後來無數學者都在探尋,都在發問:這地區究竟發生了什麼驚人的事件?為什麼一座巍巍古城竟然消失得那樣神秘?

我國的科學工作者曾多次對樓蘭古城進行全麵考察研究,對其消亡作出種種猜想。歸納起來,有這樣幾種:

一為避外族侵襲說。古國樓蘭曾經遭到匈奴的侵襲,因而常求援於漢朝。據史料記載,公元前77年,漢朝皇帝曾派使者到樓蘭,提出將國家向南遷移的建議。於是樓蘭人便開始流散而最後衰亡。然而此說也有破綻:即使樓蘭國真的南遷,那麼入侵者為什麼不將此據為己有?所以,此說不能解決樓蘭變為荒漠之謎。

一為河流和絲路改道說。認為塔裏木河改道南行注入台特馬湖,同時絲綢之路也相應改道,從而導致樓蘭的衰廢。

一為氣候變遷說。原本湖泊密布的樓蘭,由於氣候的變化,在風沙的摧殘下,成為黃塵滾滾的不毛之地。

一為水源枯竭說。一些科學家和考古學家經研究認為,兩三千年前的羅布泊地區的氣候,同今天的氣候沒有太大的區別,因此樓蘭古城的覆滅主要是由於水源的枯竭。據史書稱,羅布泊為“鹽澤”,可見樓蘭周圍的湖泊也多為鹹水湖,隻是那時有塔裏木河、孔雀河、且未河、疏勒河等淡水河源源不斷地注水入湖,才為人類生存提供了基本條件,位於這些河流交彙處的樓蘭也因此得以繁榮興旺。後來由於上遊自然的或人為的水源中斷,耕地及人畜用水枯竭,迫使樓蘭人大舉遷徙,致使古城廢滅。

一般認為,水源枯竭說似乎比較合理地解釋了樓蘭古城覆滅之謎。據一些學者的研究,在樓蘭出土的漢文簡牘中,有不少關於用水緊張、水源缺乏的記載,還有兵士口糧減少的資料。由此可知,當時樓蘭的農業生產由於灌溉不足,導致了收成的銳減,糧食供應嚴重不足。問題的嚴重可能還在不斷加劇。造成這種狀況,最關鍵的就是河流的改道和氣候的持續幹旱,破壞了原來的生態係統,引發了該地環境的惡化。滋養沙漠綠洲的決定因素就是充裕的水源,一旦水源改流田地幹涸,脆弱的環境結構很容易發生災難性的改變。隨之而來的必將是綠洲的縮減和沙漠的擴張,沙漠熱風刮來,茂盛的胡楊林大片的枯死,莊稼因幹旱而無法播種,昔日豐茂肥美之地抵擋不住流沙的侵襲而逐漸變成了荒野。樓蘭人當時很可能與惡化的自然環境進行了較長時期的頑強抗爭,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悲壯的撤離和遷徙,被迫放棄了他們的故土和家園。黃劍華:《絲路上的文明古國》,四川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47~248頁。

唐詩人王昌齡有詩曰“不破樓蘭終不還”,描述漢大將軍霍光為國殺敵的豪情,但霍大將軍始終未能征服樓蘭,征服樓蘭的卻是沙漠。沙漠的擴展,最後把樓蘭國湮沒在莽莽黃沙之中。都城消失了,但很多年來卻一直吸引著大批前往尋寶的人。

在最早的文明裏,人類靠刀耕火種那樣低下的生產力,向自然索取自身需要的物質,都能給自然造成如此大的破壞,都能激起自然如此大的反抗。那麼,人們借助現代化巨大的生產力對自然的掠奪性索取,又會激起自然多大的反抗呢?可惜,人們很長時間都沒認識到自然的這種反抗力,把文明的衰落歸咎於人類征服自然的力量不夠。即使失敗了,也隻是總結教訓,並重新蓄積力量,尋找機會再與自然一搏。直到人們陷入惡化的自然帶來的嚴重困境又感到難以自拔時,才開始思考人應該怎樣改善與自然的關係了。

3“黃河論劍”

進入21世紀,騰訊網組織了一場“大河之旅——環保中國·2005黃河萬裏行”,分別在黃河流域的各個地段舉行了八場命名為“黃河論劍”的係列研討會。這場“黃河論劍”輾轉黃河流域,為時月餘,地點從源頭到入海口,論題則從黃河汙染治理到水患治理、從黃河水使用與保護到黃河的未來……一場研討會一個專題,專家學者圍繞各個專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在黃河論劍研討會上,有專家談到,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它哺育了中華民族,同時,也給中華民族帶來了很多的苦難。特別是河南,河南是中華民族文明的發祥地,河南這個地方,曆史上受黃河之益,同時也受黃河之禍。黃河這2000多年當中,改道一共1590多次,三年兩決口,三年當中,就有兩次鬧災、泛濫。例如,康熙二年(公元1662年),那次黃河上中遊地區下了一夜的雨,造成了下遊黃河多處決口,淹沒的範圍達到上百個縣,整個黃淮平原幾乎都受到了影響。那次災害,大概也是黃河曆史上受到災害比較重的一次。一些學者研究發現這樣的“規律”:在中國曆史上,黃河泛濫的時期,是與黃河邊的開發時期相一致的。開發過度,導致水土大量流失,造成下遊地區河道抬高,造成地上河的問題,水患亦接踵而至。

在討論“為什麼黃河文明向長江文明轉移”的話題時,有專家一針見血地指出:“原因很簡單,黃河的生態破壞了,而長江的生態非常好,所以黃河文明向長江文明轉移。”長江沒有西北的黃土高原,所以很少災難性淤塞和頻繁擺動,而且她有兩個重要的“保護神”:一是在長江的上遊,有著大片的原始森林;再是在長江的中下遊,有著許多湖泊和支流。天下暴雨,森林、湖泊、河流可以起到阻滯、緩衝、調節的作用,很難形成特大的自然災害(近代情況變了,長江中上遊的原始自然林遭遇大量砍伐,上遊地區水土流失,皆成石板山、石板田,中下遊的洞庭湖在50年間縮小了一半,圍湖造田,攔壩截流,濕地日益被侵占。所以長江也發怒了,“百年一遇”、“五十年一遇”的特大災害,現在變得日益頻繁了,甚至是有雨就澇,無雨則旱)。

從曆史中獲得的大量事實證明,黃河流域曾經有著良好的生態環境,這是中華文明發源的自然前提,是因為後來人的過度開發才導致黃河成為災患之源。一篇題為《黃河文明與黃河變遷》的文章在論述黃河文明的演變時,對黃河的良好生態進行了四個方麵的舉證:

從黃河流域的煤炭資源可以看到這一帶遠古森林資源的極度豐富。查閱我國的能源分布圖,可以看到煤炭資源集中分布在黃河流域,上自銀川,下迄黃河入海口,都有許多大型的煤炭基地,特別是山西,是我國著名的煤炭之鄉。貯存豐富的煤炭,說明這裏曾經是古代森林植被資源最豐足的地方,這些資源經過數萬年的地下埋藏,形成了今日豐富的煤炭資源。

從發現眾多的史前文化遺址可以看到,黃河流域是極適合人類生活的地區。從山西的丁村文化遺址、陝西的半坡文化遺址、河南的仰韶文化遺址到山東的龍山文化遺址,都可以看到先人們曾在這裏狩獵、捕魚、放牧、務農、製陶,生產銅器和鐵器,繼承、延續並發展著從新石器時代到史前的各種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