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曆史學家說,秦漢以前黃河流域的森林覆蓋率是60%~70%。山西的許多地方,所見之處都是荒石山坡,好像全是不長樹的地方,但是到了五台山的寺廟群,卻一片鬱鬱蔥蔥,明清時代的古樹也不少。這說明這個地區並不是不長樹,而是宗教的力量注意保護和培育樹木,而其他地區的自然環境則被破壞太嚴重了,所以成為山石裸露的不毛之地。人對自然的影響,自會帶來一定範圍內氣候環境的變化,也就造就了截然不同的生態環境。包括今天遍布黃河流域的黃塬濯濯的溝壑,並不說明這些地方在古代不存在森林資源,相反的,因為破壞了森林資源,才造成嚴重的水土流失,才造成今天災難性的局麵。
從現存的地麵各種建築和曆史遺存來看,這一帶曆史上自然資源非常豐富。黃河流經的山西、陝西、河南等地是華夏文明的發祥地,國務院規定的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中山西有119處,河南有96處,陝西有89處。我們在山西看到的古代建築遺存異常豐富,無論是寺廟、古城、樓塔,還是別具一格的喬家大院和王家大院,都是當地自然資源十分豐富的一種表現。因為建築所需木材,必定要砍伐大片的森林,製作磚瓦、陶瓷、銅器、鐵器等也需要耗費大量的能源,包括木材與煤炭。唐錫陽:《黃河文明與黃河變遷》,《人與自然》2006年第6期。
正是上述文章的作者唐錫陽,在“黃河論劍”研討會上,十分尖銳地指出,“文明隻是對人類而言,對自然而言,可能就是一種破壞,就是一種野蠻”。幾千年來,我們確實創造了燦爛的文明,但是,我們給黃河母親帶來了什麼呢?
專家王守春充滿激情地告訴人們,黃河是中華民族母親河,我們的母親河非常艱辛,經過這麼多的自然變遷,衝過自然峽穀,經過數千年數萬年孕育中華民族,但是現在母親河已經處於病態了。病態從哪裏來的呢?王守春說,從黃河上遊走過來,一直到黃河下遊,在每一個河段我們都可以看到,挨著黃河的工廠向黃河排放工業廢水,挨著黃河的城市向黃河排放生活汙水、生活垃圾,幾乎每個城市都是如此。
我們現在抱怨黃河這樣那樣,但我們是否認真想過:生活在黃河邊上的黃河兒女,對自己的母親河又做得怎樣呢?
在“黃河論劍”的終結篇——“山東論劍”時,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古代文學研究室研究員胡小偉則用“黃河清,聖人出”提出質疑,到底是因為有聖人出,黃河才清呢?還是黃河清了,聖人才出呢?胡小偉分析說,也許不能說聖人是一個人,但是有一點,黃河清是靠人和黃河配合的一種持久和諧的努力。
三、聖杯與劍的轉化
聖杯是溫和的女性捧著的,劍是嗜戰的男子握著的。因此聖杯象征和平,劍象征戰爭。有人曾這樣說過:人類文明史也是一部戰爭史。戰爭是文明的破壞者,也是文明的催產婆。世界文明就是在和平與戰爭的不斷轉化中完成其蛻變、更新的。討論生態文明,不能不涉及人類這個最為敏感的問題,也就是要回答:生態文明是否也要在戰爭與和平的轉化中完成其涅槃呢?
1劍與火:文明與環境的第一殺手
如果說,人類對自然的過度開發給生態環境帶來了一定的傷害,那麼戰爭則是使生態環境惡化的第一殺手。盡管有人認為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對環境的破壞程度並沒有超過環境自動修複的能力。但是戰爭與過度開發的聯手,其破壞性就十分驚人了。
考察古文明的衰亡,無一例外,都有戰火硝煙的作用。其實,戰爭沒有最後的勝利者。殺人一千,自損八百,且不說戰爭對文明造成的毀滅性破壞,因為戰爭中的損失,戰勝者總會在戰後以瘋狂的掠奪方式而成倍地索取回來,這種索取,又往往是罄盡戰敗者的資源。一些戰敗者的戰後恢複,或者為避免再次的失敗,也會更加瘋狂地掠奪自然資源,以壯大自己的實力。
前麵列舉的一些古文明,無一例外都經曆過無數戰爭的洗劫,特別是與外族的殘酷戰爭。例如古希臘的特洛伊戰爭就打了10年,十字軍東征前後總共延續了194年……戰爭大傷了古文明的元氣,也破壞了生態環境。被戰爭折磨得筋疲力盡、財衰物竭的人們,或者再無能力修複戰爭造就的斷壁殘垣、荒野千裏,一切都讓風吹雨打去,衰落就不可避免;或者重新勵精圖治,加大對環境開發的力度,從而給自然的衰竭埋下伏筆。可以說,在戰爭與自然的雙重作用下,古文明無可奈何地走向落日餘暉。
位於鄂爾多斯高原南部的十六國時期大夏國的都城統萬城,曾經是繁盛之地,城堡規模宏偉,一度成為西北統治中心。當時那裏被酈道元描繪為“臨廣澤而帶清流”,土地肥美,為“榆柳之藪”酈道元:《水經注·卷三·河水》。的西北最美的地方。人們在這裏經營曆時200年之久,且一直為北部重鎮。曾幾何時,這裏卻成了毛烏素沙漠風沙肆虐之地,繁榮的古城淪為一片廢墟。原因何在?公元427年,北魏軍攻破統萬城,洗劫一空。勃勃創建的夏隻傳三世20餘年,一代名城隨夏滅亡而衰敗。此後北魏、西魏、東魏等曾在這裏置鎮、州、郡。北宋初為黨項人李繼遷占據稱西夏。宋淳化五年(公元994年),因西夏軍隊常以此城為依托侵擾北宋,宋太宗下令毀掉統萬城,並將城內居民遷走。此後荒廢湮於沙漠,曆代遊人憑吊感歎不已。
圓明園的毀滅,也可看到戰爭對文明的摧殘及對環境的破壞。圓明園在北京西北郊,是一座舉世聞名的皇家園林。它由圓明園、萬春園和長春園組成,所以也叫圓明三園。此外,還有許多小園,分布在圓明園東、西、南三麵,眾星捧月般地環繞在圓明園周圍。圓明園中,有金碧輝煌的殿堂,也有玲瓏剔透的亭台樓閣;有象征著熱鬧街市的“買賣街”,也有象征著田園風光的山鄉村野。園中許多景物都是仿照各地名勝建造的。如杭州西湖的平湖秋月、雷峰夕照,海寧的安瀾園,蘇州的獅子林。還有很多景物是根據古代詩人的詩情畫意建造的,如蓬萊瑤台、武陵春色。園中不僅有民族建築,還有西洋景觀。漫步園內,有如漫遊在天南海北,飽覽著中外風景名勝;流連其間,仿佛置身在幻想的境界裏。圓明園不但建築宏偉,還收藏著最珍貴的曆史文物。上自先秦時代的青銅禮器,下至唐、宋、元、明、清曆代名人書畫、各種奇珍異寶。所以,它又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博物館、藝術館。1860年10月6日,英、法聯軍侵入北京,闖進圓明園。他們把園內凡是能拿走的東西統統掠走,拿不動的,就用大車或牲口搬運。實在運不走的,就任意破壞、毀掉。為了銷毀罪證,10月18日和19日,3000多名侵略軍奉命在園內放火。大火連燒三天,煙雲籠罩整個北京城。我國這一園林藝術的瑰寶、建築藝術的精華,就這樣化成了灰燼。圓明園的毀滅是我國文化史上不可估量的損失,也是世界文化史上不可估量的損失!現在留下的隻是殘垣斷壁。它是我國近代一段屈辱曆史的見證,也是戰爭罪責的曆史見證。
中華文明作為古文明而碩果僅存,又反證了戰爭毀滅文明的力量。與其他古文明遭遇不同的是,曆史上中華文明沒有經曆過毀滅性的外敵侵入,因而保存了不竭的生命力。從地形特點看,中國具有幾乎全封閉的特征。它的東部和東南部是浩瀚的太平洋,而當時太平洋上沒有過分強大的民族,不可能從海上攻入中國;西部是由帕米爾高原和塔克拉瑪幹沙漠組成的一道自然屏障;西南部地區是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和雄偉的喜馬拉雅山;南部是江河縱橫、地形複雜的橫斷山區和雲貴高原;北部是著名的蒙古高原和瀚海戈壁。從地理上看,中國與外界的交通十分不便,四處受阻,但正是這種全封閉的地形特點,保護了中國文化免受外來入侵,在曆史上從未發生過毀滅中華文明的大規模外敵入侵事件。一些較小的遊牧民族雖然時常從東北或西北兩個方向南下,但力量都有限,不構成太大的威脅。國內改朝換代的戰爭,雖也有破壞性,但每當“乾坤定矣”,統治者都注重休養生息,讓自然環境有一個恢複的階段,也把文明發展推上一個新的高潮。
如果說古代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對生態環境的破壞尚不足慮,那麼,在熱兵器時代,戰爭對環境的破壞性就更為直接,更帶摧毀性。劉祖愛把戰爭中使用的主戰武器發展分為三大階段:材料(物理材料—化學材料)武器、能源(化學能—原子能)武器和信息(物理信息—生物信息)武器。他認為,盡管每個階段武器自身處在不斷的發展之中,前一階段的武器也在後一階段武器的發展進程中繼續發揮作用,但是從整體上看,武器發展具有革命性變革的階段性特征十分突出。與此相關,戰爭形態(以主戰武器為標誌)與環境的關係分為三大階段:即材料武器階段的戰爭盲從環境、能源武器階段戰爭破壞環境和信息武器階段可能從根本上摧毀環境。劉祖愛:《人類·戰爭·環境》,《國防科技》2002年2期。
劉祖愛在另一篇文章中比較了三大階段主戰武器對環境的破壞程度:
在材料對抗階段,戰爭對環境的影響主要特征是:第一,由於古代戰爭消耗的主要是人力資源、農業資源和可以直接利用的自然資源,戰爭勝負主要取決於敵我雙方體力的博弈,因此,古代戰爭對生態環境破壞具有十分的有限性。第二,戰爭對生態環境破壞的易恢複性。由於這種破壞沒有對生態環境係統構成深層的、大規模的、係統性的破壞,因而這種被破壞的環境經過較短時間的自然調整,或簡單的人工補救就可以恢複。這種破壞不會對生態環境構成嚴重危險,此時的人們關於戰爭對生態環境的影響關注不多,直到進入20世紀特別是機械、化學、生物和核武器出現後,人們才真正重視起來。
能源對抗階段,戰爭對環境的破壞具有以下典型特征:第一,能源對抗階段的戰爭的作用空間得到急劇拓展。近代以來,依靠工業革命武裝起來的海軍、空軍和陸軍,與古代戰爭相比發生了質的飛躍,戰場空間由陸地向廣闊的海洋、底層空間擴展,戰爭的空間範圍擴大,從而使戰爭對環境的影響範圍擴大。第二,能源對抗階段,戰爭對環境的破壞程度加劇。從古代以消滅戰爭主體為中心的戰略戰術發展到利用近代以來的科學技術從戰略上打擊對方賴以生存和發展的與人類活動直接相關的生態環境,例如利用海水鹽化敵人的耕地、利用化學細菌武器破壞敵方生態環境(越戰美軍使用落葉劑)、利用原子彈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從事大規模環境破壞(廣島原子彈事件)、轟炸對方的重要工業設施等。第三,由於武器裝備的非精確性和戰爭中的狂轟濫炸,呈現出與大規模生產相適應的戰爭中的人員大規模死亡和生態環境的大規模破壞。
信息對抗階段,戰爭對環境的影響取決於信息化武器的發展。所謂信息化戰爭,簡單地講,就是信息時代以信息和信息武器裝備為戰爭工具的戰爭。信息武器係統是指一個以信息和信息技術為支撐的高度密集型武器係統,是一個非常龐大、涵蓋麵非常寬泛的武器係統。從殺傷類型上來說,大體上可以劃分為軟殺傷型信息武器和硬殺傷型信息武器兩大類型。軟殺傷型信息武器包括以計算機病毒武器等為代表的形形色色的計算機網絡攻擊(或防禦)型信息武器、以電子戰武器為代表的電子攻擊(或防禦)型信息武器和以信息及其媒體為依托的心理攻擊(或防禦)所用武器。硬殺傷型信息武器主要是指精確製導武器及其信息係統。從長期後果來看,如果這種武器被大規模裝備和使用可能給環境帶來摧毀性破壞。(劉祖愛《關於戰爭對環境影響研究的三個問題》)
事實上,從熱兵器創造出來後,人類文明與自然環境受到的傷害更加劇烈。工業文明時代的兩次世界大戰,在客觀上給人類帶來的災難性痛苦、對人類文明造成的破壞是史無前例的。特別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在這場戰爭中,德意日法西斯不是一般地要奪取市場和原料產地,而是要完全征服世界,甚至要滅絕某些他們思想中的“劣等民族”,將其“優秀民族”及其法西斯製度推廣到世界各地。為此,他們采用了最殘酷最野蠻的暴力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這不僅對人類整體的尊嚴提出了嚴峻的挑戰,而且對人類整體安全構成了直接的威脅。據資料介紹,在蘇聯衛國戰爭期間,曾毀掉森林200萬餘公頃、花圃果園65萬餘公頃,炸死各種大型動物1億隻以上,昔日生機勃勃的大自然轉眼之間滿目瘡痍。
在1991年海灣戰爭中,伊拉克軍隊從科威特落敗而逃時,放火摧毀了732處油田,導致每天有400萬~600萬桶、相當於全世界石油日消耗量10%的石油化為滾滾濃煙,將總共5億噸的二氧化碳排放到大氣中。不僅使中東地區的環境惡化,也造成全球的大氣汙染。至今2/5的科威特水源仍然被汙染,至少1000萬桶原油泄漏進海灣,汙染了大約5000公裏的海岸線。在油井燃燒的9個月裏,當地氣溫下降了10攝氏度。總共毀滅性的損失大約為400億美元。世界資源研究所調查發現,在伊朗境內距離科威特2000公裏的農莊提取的氣體樣本中,居然也含有石油的沉積物、煤煙、硫黃以及其他黑色碳酸物。此外,沒有燃燒的石油在農田中沉積下來,形成大塊黑色膠泥,造成田地再也無法耕種。在科威特南部就有一個長達800米、最深處約5米的油泥湖。此外,根據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層管理局統計,伊拉克當時還將600萬~800萬桶石油傾倒進印度洋,海上的浮油造成25萬隻海鳥死亡,腐爛的屍體在海岸線上積成一層厚厚的黑色黏性物質,使那裏原本就脆弱的海洋生態環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如今已經成為世界上最嚴重的環境汙染地區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