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在斯德哥爾摩召開的人類環境會議上有一個響亮的口號:隻有一個地球!2005年的世界環發會議,各國首腦再次籲請人們注意:人類“隻有一個地球”。
人類隻有一個地球,這是科學的發現,也是科學的警示。當宇航員第一次離開地球,在太空遙望自己的家鄉時,驚訝地發現,在目前已知的宇宙星體中,唯有我們人類的家園——地球,才是一顆蔚藍色的星球。
生命意味著蔚藍,而蔚藍意味著生命;使地球上的一切生命能夠得以生存的大氣和水,也使我們的地球成為一顆蔚藍色的星體,一顆充滿生命的星體。如果有那麼一天,地球失去蔚藍,也意味著地球上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現實中,人們無可奈何地發現,地球在改變顏色。因此,創建綠色文明,成了人類共同的希望。
不過,大自然在人類麵前,有時也會變得光怪陸離,越來越難以駕馭了。從加利福尼亞的暴風雪到孟加拉平原的大洪水,從席卷地中海沿岸的高溫熱流到持續多年不肯緩解的非洲高原的大麵積幹旱,地球仿佛在發瘧疾似的顫抖,人類竟然也像倒退了一萬年似的束手無策。人類與生態環境的矛盾擺到十分重要的位置,並引起人類社會前所未有的關注,生態文明也由此進入全世界人們的視野。
那麼,新的屬於全人類的文明樣式該怎麼共建呢?
一、生態文明決定人類命運
在近現代,讓文明停滯、倒退的兩次世界大戰,是人類難以忘卻之痛。全人類的反戰浪潮雖然沒有完全遏製戰爭,但和平與發展的主旋律卻壓倒了戰爭的槍炮轟鳴。人類把戰爭限製在局部,並把其競爭本性袒露在和平與發展的經濟競賽中。但是,人類很快又發現自己給自己帶來了一個新的尷尬:被視為在科技武器下毫無反抗能力的自然,卻給人類帶來一場又一場災難。當代局部發生的戰爭與恐怖雖然也能打擊一大片,而洶湧而來的生態危機卻讓全球上的每一個人——不論窮人、富人,不論達官貴人、凡夫俗子,都會不同程度受到傷害。如空氣汙染,臭氧空洞、溫室效應帶來的影響,就波及幾乎每一個地球居民。麵對全球性生態危機的挑戰,任何單打獨鬥都無濟於事,需要全世界聯合起來,創建一種新的文明,重構人與自然的和諧關係。
生態文明建設導論結語全球大合唱:在和諧世界的旗幟下共建生態文明1“巨變”之前的抉擇
1997年11月28日由來自70個國家的1670位科學家,包括102位諾貝爾獎金獲得者,簽署一份共同聲明,這些當代的智者大聲疾呼:“需要一種新倫理,這種倫理必須驅動一個偉大運動,說服不情願的領袖們和不情願的政府們,以及不情願的人民,自己來實現必須的改變”。這種對自然的新意識,轉換成博弈論的語言,就是雙贏博弈——我贏你贏,而不是我贏你輸,亦即從人類與大自然被動的共存轉換成主動的互存。這種轉換就是一種巨變。
20世紀以來,西方社會以工業化、城市化、信息化為標誌的現代化浪潮席卷全球,終於形成全球一體化的大趨勢。西方文化增加了實用主義、物質主義、個人主義等急功近利的文化要素,成為追逐高科技、高財富、高消費,依仗軍事力量爭奪世界霸權的“工具理性”文化。美國以其超級強國的經濟實力、軍事優勢、科技水平,成為向全世界推行西方文化的“火車頭”。美國人豪華暴富的生活方式和利己主義的價值觀念也成為地球上落後國家和貧窮人口夢寐以求的目標。因此,有學者認為,當前世界的全球一體化趨勢,實際上是全球美國化的趨勢,是以歐美為中心的西方主流文化統治全球、蹂躪世界、征服自然的大趨勢。西方的主流文化以其弱肉強食的社會達爾文主義發展觀,以其唯物主義機械論的宇宙觀,以其工具理性萬能、掠奪大自然的科學主義文明觀,以其聚斂財富、貪得無厭的物質主義價值觀,以其相互競爭、優勝劣敗的個人利己主義、享樂主義的人生觀,導致了全球性的生態危機、環境汙染、資源枯竭、臭氧層破壞、氣候異常、人口爆炸、災病流行、恐怖犯罪、貪汙腐敗、戰爭危險等直接威脅人類生存的惡果。這一切,都昭示著新世紀人類必須有一場“巨變”。
當全人類剛剛跨入21世紀之門時,就有學者再一次向全世界發出“巨變”的警示!
美國係統科學家歐文·拉茲洛在2001年出版了他的新作《巨變》。這本書在2001年法蘭克福國際圖書展覽會上,成為一個引人注目的亮點,各國出版商競相爭購版權。在《巨變》這本書中,拉茲洛認為,人類當前麵臨的危機實質上是西方文化的危機,西方人意識的危機。在西方人的意識中一直存在“新石器時代的幻覺”,相信大自然有無限的資源和無限的承受能力,這是造成危機的根源——當代全球問題主要是由意識(如文化進化落後於科技)經濟進化造成的。因此,他告誡世人,今後十年的第一要務,是拋棄工業文明時代導致今日危機的十幾種過時的錯誤觀念;第二是采用尊重文化、國家和民族差異的雙贏博弈;第三是推行全球倫理和“以所有其他人均能照此生活的方式生活”——後者是一條古老的格言,出自印度教的《悟般尼莎經》。顯然,這條戒律既要求西方國家的富人別再毫無節製地窮奢極欲,不能“愛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也希望發展中國家的人民不要隻是盲目追求“像富有的人那樣生活”。
拉茲洛將整個地球的自然生態、社會人文諸基本要素看做一個相互製約的超巨係統,當這個超巨係統的諸多基本動力學要素被其變化的積累效應達到難以承受的極限時,整個係統就會陷入一種無序的混沌狀態。根據係統論的非線性混沌動力學理論,這種基本動力學要素臨到極限的混沌狀態是不穩定的。當係統中出現“災難性的分歧點”時,係統變得異常敏感,一次偶然事件就會誘發整個係統的“巨變”。拉茲洛斷言這一巨變過程共分為四個階段,即啟動階段、轉型階段、混沌階段、瓦解階段或突破階段。而在2001年至2010年的10年間,由於政治範疇的衝突、經濟範疇的脆弱性和金融範疇的不穩定,以及氣候和環境惡化的種種問題所引發的高度緊張,會使得社會進入巨變的“混沌躍進”期。“21世紀初期的混沌,不是趨向於可維持的全球性平衡,就是導致地方與全球性的危機和隨之而來的瓦解。我們如何在我們的文化和意識裏理解、內化這些事情的輕重緩急、價值觀和企求,即決定了我們要走哪一條路。”[美]歐文·拉茲洛:《巨變》,中信出版社2002年版,第33~34頁。也就是說,21世紀頭10年,既是複雜係統發生突變的臨界狀態——混沌階段,也是人類命運的“關鍵決定時期”,此後人類社會真正的巨變就會到來。要麼引發大災難、大破壞、大瓦解,要麼引發大突破、大轉型、大飛躍,這都要看人類是否能獲得一種大智慧來掌握自己的命運,學會操縱地球船的航向,躍遷到一種更高的文明時代。人類如果沿著西方文化的主流價值觀走下去,就會進入“瓦解階段”;如果在西方文化的價值觀上發生一場新的“意識革命”,完成新價值觀的文化轉型,就會進入“突破階段”。人類是要生存下去還是等待自我毀滅,這種生與死的抉擇取決於今後能否尋找到一種使全人類都能生存下去的自然生態文化。在巨變到來之前,人類是可以選擇自己的命運的,而人類的命運又決定於人類自己對21世紀文化戰略的抉擇。
拉茲洛指出,緩解全球問題的核心是巨變,即“意識革命”和“文化轉型”。他認為,人類要有一種對自然的新意識——一種全新的生態價值和生態倫理。拉茲洛相信,在少數人心靈當中發生的“意識革命”可以傳播開來,逐漸使多數人都發生“意識革命”,從而完成“文化轉型”。這可以看做是人類文化係統對全球生態係統惡化作出的自適應進化反應。從現在起,這種進化越自覺越好,越快越好。他稱我們應當努力創建的未來文明為“新理性整體文明”。我認為,這個“新理性整體文明”就是我在此書之前所提到的大生態文明。
2“意識革命”:共建生態文明的先導工程
建設全人類的生態文明,首先要來一場拉茲洛所說的“意識革命”,克服主觀上影響生態文明建設的障礙。平心而論,我們對生態環境的破壞走到這一步,並不全是因為生存的壓力所致。更多的是生存之外的過分需求。工業文明以來,被豐富的物質財富膨脹起來的個人主義、享樂主義促使我們無休止地向地球索取,以致把地球弄得千瘡百孔,而讓人類能力快速增長的科學主義則進一步張揚了我們征服自然的野心。建設生態文明,如果不先戰勝心理惡魔,我們總會找到借口去變本加厲地掠奪自然的。“意識革命”,就要勇於向個人主義、享樂主義、科學主義挑戰。
(1)走出個人主義的陷阱
這裏的個人主義並非中國的那種消極避世的個人主義,而是西方張揚自我的個人主義。
“個人主義”作為一個概念,人們普遍認為首見於19世紀法國思想家托克維爾的《論美國的民主》一書。托克維爾創造使用了“個人主義”這個概念,來表示一種同利己主義相區別的思想體係。
英國的《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是這樣解說的:“個人主義,一種政治和社會哲學,高度重視個人自由,廣泛強調自我支配、自我控製、不受外來約束的個人或自我。創造這個詞的法國政治評論家亞曆克西·德·托克維爾把它形容為一種溫和的利己主義,它使人們僅僅關心自己家庭和朋友的小圈子。作為一種哲學,個人主義包含一種價值體係,一種人性理論,一種對於某些政治、經濟、社會和宗教行為的總的態度、傾向和信念。個人主義的價值體係可以表述為以下三種主張:一切價值均以人為中心即一切價值都是由人體驗的(但不一定是由人創造的);個人本身就是目的,具有最高價值,社會隻是達到個人目的的手段;一切個人在某種意義上說道義上是平等的……”在《美國科林大百科全書》中個人主義是這樣表述的:“個人主義概念,首先出現在資產階級革命後的法國,常常是被社會主義者、自由主義者、修正主義者用來描述個人利益的罪惡和反社會衝動的,而在英語中,這個詞最初是指美國人所崇尚的利己主義社會哲學。並在羅爾文·瓦爾多·埃默森寫於1835年的一篇文章中率先得到使用。法國政治評論家亞曆克西·德·托克維爾在他的《論美國的民主》一書中,以一種輕蔑的口氣使用這個詞,暗示了一種與自私相類似的對社會的威脅。然而,埃默森和其他一些美國人都從正麵使用這個詞,用來表示一種對個人第一的樂觀信仰。”
但是,西方於19世紀末開始出現個人主義的信仰危機。法國人認為,個人主義並不意味著社會的健康,而是意味著社會病、社會失調、社會反常以及社會空虛感。法國大革命是資產階級高舉著個人主義大旗進行的。在它摧毀封建專製和教會統治的同時,也給法國人留下了社會解體的印象。法國人對個人主義的重新認識是從大革命所引起的社會破壞中反複思考中產生的。
在美國普遍發生的對個人主義懷疑的思想是從經濟大蕭條開始的。個人主義在經濟領域中造成的自由競爭,最後到了無序的地步而發生經濟危機,大蕭條使美國傳統的個人主義觀念大受挫折。1933年美國總統胡佛提出重振“徹底的個人主義”,但響應者寥寥無幾。到了20世紀60年代,美國人最終不可逆轉地改變了對個人主義的信仰。美國哲學家杜威寫了《新舊個人主義》,分析批判了個人主義的過時內容及其弊端,在沒找到一個恰當概念的情況下,用“新個人主義”一詞作為對舊個人主義缺陷的彌補替換。尼斯貝特在他《一部偏見的哲學詞典》中說,在19世紀談起個人主義信念,使人想到的是開發西部邊疆、拓荒探險的開拓精神,今天對個人評論信條的闡述,卻隻能使人想到在社會中被異化的人們:孤獨膽怯的老人和盜竊犯、恐怖分子;它使人們共同的誌趣和共同的利益彙集而成的社會團體變成了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沙礫場。若從最壞的方麵看,個人主義是一片被孤獨邪惡及以掠奪為生的人們所占據的熱帶叢莽。美國學者佛·卡普拉說,人類這種隻顧個體不顧社會,隻顧片麵不顧全麵的錯誤的生存法則,給人類自身造成的禍害用“瘟疫”一詞尚不足以描述其嚴重性。[美]弗·卡普拉:《轉折點》,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9年版,第15~39頁。尼斯貝特則在《一部偏見的哲學詞典》中指出,個人主義學說,作為一種信仰從一開始就注定了要失敗,它違背多少時代的睿智,實際上是違背了一般常識。
西方個人主義價值觀有其優點,反封建,提高科技,發展經濟,但其弊端是使每個人以自我為中心,把個人與社會、人與自然對立起來,造成人際關係的緊張,產生嚴重的社會問題。個人主義的價值觀是功利主義,功利主義總是以無限追求財富為目標,把人類共同擁有的生態環境迅速地推到毀滅的境地。特別在現代社會裏,因為個人主義帶來的個體意誌突顯與欲望的放縱,嚴重地破壞了正常的公共秩序和人際關係,腐蝕了正常的社會肌體,使得西方社會處在一種病態的狀態之中,其道德日趨沒落。而且,個人主義作為西方社會靡亂的思想根源,正隨著人類社會不斷地走向工業化,借著西方文化的四處滲透,開始湧向世界各地。即令西方思想家,也越來越多地認識到個人主義和社會有序組織原則的矛盾,看到個人主義使得社會合作成為不可能。個人主義作為資本主義初期發展的信仰已普遍開始動搖。
建設生態文明,就要對搖搖欲墜的個人主義再加一把力,助其速垮,並以集體主義、整體意識取代之,促使每個人在做每一件事時都想著整個人類、整個地球,不致因謀求個體利益而毀壞整個人類生存的家園。
(2)走出享樂主義的泥淖
享樂或許是人之本性。但享樂變成了一種“主義”之後,卻是人的不幸了。古今中外,靠貪圖享樂、奢侈腐化而成就大業者聞所未聞。相反,曆史上因驕而奢、由奢而亡的例子,卻數不勝數。那種以為通過助長享樂,就能刺激消費,搞活市場,拉動經濟發展的想法是十分荒謬的,其做法無異於飲鴆止渴。社會的發展進步是靠艱苦奮鬥創造的。享樂主義滋長和蔓延,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可能帶來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而隻能滋生虛假繁榮的毒瘤,助長玩物喪誌的風氣,最終葬送已有的文明成果。社會進步的曆史,決不是“享樂的發展史”。
享樂主義古來有之,但隻是在現代,享樂主義才導致了普遍性的文化困境,製造了墮落的泥淖。享樂主義輕視精神生活,重視物質生活,認為物質生活是人生唯一值得認真追求的目標。而且,享樂主義一旦與拜金主義、極端個人主義結盟,無異於打開了“潘多拉”魔盒,其結果必然使整個社會陷於信仰坍塌、物欲橫流的所謂“自由的精神空間與生存狀態”之中。而一旦進入這種精神空間與生存狀態,就會過分強調物質生活的舒適,就會產生無窮的欲求。這種無窮的欲求推動著人們永不知足地對自然資源和能源進行算計和盤剝,造成對自然環境日甚一日的汙染,造成對自然生態日甚一日的破壞。
要摒棄享樂主義,找回失去已久的人的尊嚴,克服人與自然的對立,必須重建幸福觀。如盧風在《人類的家園》一書中寫到的:“如果絕大多數人都能認識到,美滿的生活應該是精神生活和物質生活的圓滿和諧,而不單是物質生活的富足和感官上的刺激,那麼人們就應該糾正長期以來生活追求上的不平衡:人們應當減少一些追求物質財富和感官刺激的努力,增加一些精神超越的努力。若能有這樣的覺醒,人類就會減緩甚至放棄對自然的征服,會在發展經濟方麵表現得理智一些,有節製一些。這樣或許更有利於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即使將來有一天因自然資源的極限而不能繼續發展經濟了,我們也不必為此而感到悲哀,因為在保存一定的物質生活條件時,人類可在精神超越方麵作永無止境的努力,從而仍能享有豐富的精神生活。所以,即使經濟不能繼續發展了,人類仍然可以過得幸福。”盧風:《人類的家園——現代文化矛盾的哲學反思》,湖南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15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