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又臉紅起來,不知是否全為自己的粗心武斷,忙掩飾的問道:“先生,這從哪裏來的?”
“你父王剛送回來的。”這回輪到說話的人有一點點紅臉,“說是塔靖城主貢的。”
“塔靖?是北九城裏最大的那一個嗎?”
“是的,就是塔靖部控製的塔靖城,這回諸親王在東都接待九城城主,塔靖城主也來了。”
孩子知道所謂“北九城”是控製在北方九個小部落手中的九座城池,西接著西羌,南臨著軒龍,這樣的地理位置自被兩大國幾十年爭來奪去。但兩國最終卻誰也沒能將這九城吞並,隻因這九城深諳唇亡齒寒之理,相互間早結了姻親,每當有一城被襲,其他八城便都或提兵來援,或騷擾進攻國邊防,於是這九城雖小,卻是難破。兩大國都視之為雞肋,卻又不肯輕易放棄。而這九座小城便在兩國的夾縫中靠進貢、聯姻生存了下來,雖然無論是軒龍還是西羌暗中都將其視為自己的衛星拱衛之域。
其中諸多糾葛自不是孩童能解,他隻知道朝廷在東都修了座寺廟,供奉九城共同信奉的佛祖,於是每隔幾年,便會有九城的城主一齊來上香膜拜,當然這也是納貢的時節。今年,他的父王和其他的伯伯們便去東都接待城主們了。於是,這小小的宅邸裏,便隻剩了他,勉強成了那人眼中唯一。
可現在,他卻發覺自己又一次錯了,即使遠在天邊,小小的自己仍也不是那戰神父親的對手,因為,因為那個人,那個人又在臉紅,紅得那麼溫柔,那麼好看——他最熟悉的那種名為思念的繾綣。於是,小嘴就開始往下扁。
正在這時,一隻修長的手握住了他持佛珠的手,似是想拿回那珠串,正在別扭的他下意識的一縮,卻沒料那手竟也沒鬆,一個力道掌握不好,隻聽“嘩啦”一聲,璽珀珠子便撒了一桌一地。
“啊呀!”意識到闖禍的他忙撲住正往桌沿處滾的一顆,回眸見那人也正一粒粒的在撿,眉峰微微蹙著,隻是奇怪,動作卻還是那般不慌不忙的好看。隻見他一麵兜著撿回來的,一麵彎腰去拾掉在地上的,童心裏正羨那動作優雅,卻聽又是“嘩啦”一聲,原本兜著的珠子從白衣上紛紛滾落。
原來還是沒睡醒的啊!孩子不由笑出聲來,頓時就將闖禍內疚的心去了大半。
眉峰忽展,他的先生也跟著笑了,然後,重新將珠子一粒粒撿起。
孩子卻在這時發現了什麼:“先生,已經都撿回來了嗎?”目光逡巡四周,的確沒發現有漏網之魚,不由更疑,“怎麼會隻有十七顆?”孩子也知道的,佛珠是有定數的,這樣的一串應該是十八顆才對。
“嗬嗬,還是被發現了啊。”他的先生挑了下眉,眼波一閃。沉吟了下,他看著學生,靜靜一笑:“世子數得沒錯,這串佛珠就是十七顆。”
“怎麼會呢?這樣的東西應該是不吉利的吧?怎敢送給父王?”他吃了一驚。
那人搖了搖頭:“微臣也不知道啊,你父王信裏說是別的王爺轉送的。”
“那父王他有沒發現呢?”
“王爺?”那人笑得篤定,“他要是發現了,還敢拿來獻寶?”
也是。孩子剛想通了什麼,就又有新的疑惑生氣,反複端詳那怪異的佛珠:烏黑沉厚的顏色,若不對著陽光,誰又能看出那裏麵其實隱藏著殷紅呢?忽然,就有絲不舒服的感覺。不覺抬眼,看見那人也正看他,靜水流深的眸子裏含著永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