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的天遮蔽了傍晚的餘陽,千萬縷銀絲隨風墜落,或輕或響的餘音纏繞在城市的每一處。盡管令人愉快的國慶黃金周被淅瀝瀝的小雨給打亂,但是依舊有許多人正享受著節日的歡樂。
當假日氣氛四處洋溢的時候卻有一個身影獨自行走在廖無人煙的海岸邊,以大風為伴細雨相隨。遠處繁華都市的絢麗燈光無法照亮這一小片灰色地帶,就像是甜牛奶中加的巧克力,散發著淡淡的苦澀,慢慢融入了無盡夜色當中,是一張由上帝提筆的水墨畫。
站在這幅畫卷最中心的少年微眯雙眼冷漠地平視著前方。由於沒有雨傘的庇護他的臉上早已閃著熒光,那是遠處城市中的萬家燈火與雨水輝映產生的景象。本該是富有詩意的場景此刻卻因少年灰色的瞳孔顯得格外淒冷。
可能是雨水積的有些多了,也可能是少年的臉龐太過細膩光滑,已經有不少雨水開始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滴落。隻是在這沙灘之上這些滴落的雨點無法濺起半點水花,如同墜入無底的深淵一般在黑暗中漸漸失去形態,就連傳出的聲音都輕得難以察覺。
就這樣作為一個小小的點綴,少年在這幅畫卷上行走著。他的速度很慢,似乎隨時都會停下來。若要拿什麼來形容的話可能稱之為行屍走肉也是非常貼切,畢竟他那雙微眯的眼中透著一股死氣,完全看不出他的目的地在何處。
對於童曉風來說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是他和妹妹的十八歲生日。作為國慶節出生的幸運兒這曾是他小時候向玩伴吹噓的資本。可惜這些都已經是過去式,自從兩年前童曉雨消失在這片海岸後他也早就沒了過生日的習慣。
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來到這裏,無論是那翻騰的海浪還是冰冷的海風都早已熟知這位常客。大海的演奏可能很多人都聽過,咆哮時宛如吞噬一切的巨獸,低沉時又像是遠古傳來的禱告,但在他的耳中那時起時落的聲音卻都成了往日的溫言細語,是昔日少女的中二發言。
“作為至高無上的神,我在此宣布,未來將是宅的世界,你就是神的助手,好好為我工作吧。”
記憶中那名少女正將手指向他,嘴中說著讓人羞恥的話語。明明隻是個家務都不會的宅女真是自大,當時的他是這麼想的。隻是無論他怎麼想,回答永遠是yes。誰讓他是哥哥呢,對於哥哥這種生物來說放縱妹妹不是天性嗎?
或許是對妹妹的想念,又或是單純的不想忘記過去,他再次感受到被少女的雙手搭在自己肩膀的感覺,後背似乎是緊貼在一起的,這是讓人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哥,我累了,背我回家,要快點哦,我還有動漫要看呢。”少女的聲音如同在耳邊響起,讓他略顯渾濁的眼睛有了些許色彩。
帶著一點點疑惑,一點點驚喜,他終於扭頭望向了身後。那是熟悉的招牌式微笑和未有改變的少女。可能是那個微笑太過耀眼了,就連世界都被渲染成了金色,風聲雨聲連同海浪等一切聲音都被抗拒在了金色世界的外圍無法傳到他的耳中。
“曉雨?你終於回來了?”
沒有回答,少女依舊微笑著,像是默認了童曉風的提問。等這一刻他不知道等了多久,再也不顧及其他,隻是想伸出雙手將眼前這個少女緊緊抱在懷裏。
可能是知道了他的想法,眼前的少女笑容更盛,直接撲向了他。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可水撒過來至少還能留下痕跡,眼前的少女卻在他將要觸碰之時化成了點點熒火緩緩消散在空氣中,那金色的世界也隨著少女的消散而一點點崩潰。
在那些散開的金色光暈中他看到了少女與他曾經生活的畫麵,每一片都是一段記憶,每一片都是一個故事,雖然沒有可歌可泣的感人情節,但是這些日常瑣事卻讓他無比懷念。
像是心被人揪了一下,他本該擁抱少女的雙手開始向著那殘存的金色熒火抓去。也許是運氣使然,一點熒火被他攥在了手心,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欣喜。帶著臉上有些扭曲的笑容他慢慢攤開了手掌,可是在那裏除了一些雨水外什麼都沒有。
緩緩抬起頭看著最後一點螢火消失於半空不留下一點痕跡。黑暗再次占領了這裏,海風開始嘲笑他的滑稽行為,遠處過路車輛的鳴笛聲聽起來有些刺耳。或許是雨有些大了,在他的臉龐上凝成了兩條水痕。因為十月初還不是特別冷,這兩條水痕有些溫熱,畢竟他很堅強,這不可能是淚水,這隻是兩條從眼中流出的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