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過的、說過的這些話,在過去的很多年裏,我都反複地說過,而且堅定不移地實踐過。
我覺得自己在《我們二十年》中寫的那段話真準確:“現在回想,我們並沒有過真正男女間的愛意。不過是紮根同一片土壤,飲過同一條長江,同樣驕傲又倔強。同樣為了理想而奮鬥,並且永遠都不會退縮。”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直到我因為自慚形穢而離開他。共同生長的那麼多年間,我們是一模一樣的三觀。
現在他還依舊。而從什麼時候起,我的三觀,開始悄悄地發生了變化呢?開始覺得情感很多變,男人靠不住,金錢最重要。
是因為見過了太多的悲歡離合,還是因為看到了太多的人渣?
見過中年人大言不慚,公開說要找個情人,但得不影響家庭才行,而大家居然認為這樣是很好的、很懂事的做法。
見過有錢人仗著有幾個錢,金屋藏上N個嬌,居然雙方都以此為榮,你有美色我有錢,這種交易公平合理之極。
見過年青人換女友如走馬燈,隻要上過床便索然無味,稍有不合便輕易棄之,從來沒有想過磨合、寬容和摯愛。
畸型的變成了正常的,正常的反而看上去挺畸型的。是我在內心深處,其實是不喜歡這樣嗎?
所以看到他的時候,才會有那麼一點兒擔心。
擔心他因為有錢所以變化,擔心他也變成渣男,擔心他不再是我心中的那個少年。幸好他沒有變!
我真為自己的少女時代慶幸。
少女時代,稚嫩青澀沒有見識的我,居然沒有看錯人。曾執著十幾年的情意,亦沒有明珠暗投。
他還是《MS疏花水柏枝》中,那個清朗的少年,趙明輝。
前幾天,窗前有一株高大的刺槐樹開花了,綠蔭白花,香氣襲人。
讓我想起我跟趙明輝一起長大的那個三峽小鎮,鎮上有我們的母校。操場邊擠擠挨挨,長滿了高大的刺槐樹,形成濃密的綠蔭。
每年這個時節,刺槐都會開滿一串串白色的小花。
那時的我和趙明輝,穿碎花襯衣小黑裙子的少女,和白襯衣罩墨綠背心的少年,就常常穿行在這濃鬱的槐香裏。
一眨眼,就是二十多年的時光,象白駒一樣,飛快地跑過去了。三峽已成庫區,小鎮沉入江底,那些槐香都變成了記憶。
席慕容有一首詩歌,名字叫《七裏香》,我很喜歡。
從植物學的意義來說,七裏香並非哪一種花卉草木,而是芳香的木本植物的統稱。或許是月橘,也或許是木香。
但在我的心裏,應該是槐香。
象我們少時的歲月,樸實、平凡,然而潔白、芳香。席慕容在《七裏香》中寫道:
溪水急著要流向海洋,浪潮卻急著要重回土地。
我們每個人,在急著流向海洋的同時,是否也要重回那片土地。想想自己最初是什麼模樣,再看看如今我們又變成了什麼模樣。在綠樹白花的籬邊,揮手告別後的我們,滄桑二十多年後,真的完成了少時的理想嗎?還是變成了少時自己最鄙視的人?
當微風拂過時,我們的靈魂,是否還能感受到那種動人的七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