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穿越蘭香的回憶(1 / 2)

蝦和蟹在湯中翻滾,蒸騰起獨有的鮮香。骨瓷盤的多寶魚,蒸得骨脫肉離,湯淺淺的,微鹹而鮮甜。

他低聲叫來豆撈的侍應生,說空調應該再高一度。

我們都安然地享受著他的照顧——向來細心的他,是一個能令周圍人都感到熨貼的朋友。

“年輕的時候,我插過隊。”

他細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打開疊成鳶尾花狀的紙巾,忽然微笑著這麼說了一句。那是在湖南,一個以蘭草命名的鄉村。

但我們知道,他要講的,不僅是插隊的經曆。

僅僅隻是插隊,還不足以令人刻骨銘心。刻骨銘心的,往往是愛情。

插隊那年,他才二十六歲,背脊筆直,眼神明亮,如臨風的玉樹。很多姑娘暗暗地喜歡他,他卻隻喜歡十九歲的她。

烏黑頭發,眼珠靈動,赤腳,半舊的襯衫,還是掩不住那柳條般的腰肢。這樣的她,從田埂上的蘭草間走過來,有一種特別動人的美。

她叫他:哥。

我在寫我的《MS疏花水柏枝》時,很多讀者置疑說,又不是紅樓夢,怎麼男女主角互稱哥妹?

他們不知道,男女之間的愛情,如果到達了某一種至高的境界,親情與愛情,已融為了一體。

而這種深刻的情意,往往就會寄托在那些看似俗氣實則真摯的——“哥”和“妹”的稱呼裏。

品嚐愛情的甜蜜,所有人都是一樣的。不一樣的,往往是結局。

甜蜜之後,便是大環境下,不得不分手的苦澀。他離開了,而她留在那裏。

如今坐在豆撈的包間裏,身為成功商人的他,向我們講起這段往事時,已經過去了三十年。

“上個月,我們幾個朋友去看了她。”他說。我們都知道,這個她,就是那個她。

當《山楂樹之戀》紅遍全國時,這個故事的原發生地——我們宜昌,便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山楂樹熱”。

取景的地方,人們一再去拜訪。

主角“靜秋”的親友們,接受了很多的采訪。

媒體鋪天蓋地地宣傳,宜昌甚至拍了一部旅遊宣傳片,叫做“相約山楂樹”。宜昌城也多了一個別致的稱呼,叫“純愛之城”。

那次吃飯,他沉默了很久,對我們說:“我也有一段往事,就象山楂樹之戀一樣,純潔的愛戀。”

我們開玩笑說:“你可以去看看你的靜秋啊,現在信息這麼發達,應該找得到她的。”

曆經周折,他竟然真的找到了她,她居然還在那裏,那個生滿蘭草,也以蘭草為名的鄉村。

約好了去看她,和朋友一起,開車十幾個小時,到達湖南那個縣城時,已是深夜。他毫無倦意,翻來覆去睡不著,看看表針,已指向淩晨三點。

試探著發了個短信:已到縣城,明早來村。

隻有一秒鍾的停頓,他的手機竟然響了一聲!對方回過來短信:哥,等你。

那麼晚了,她也沒有睡著!

第二天,他們見到了她。

頭發,是已經花白了,哪怕染過,也看得清部分的銀絲,失去了那種瑩潤的光澤。腰身不再象剛抽條的垂柳,臃腫地裹在為了他來而特意買的新裙子裏。

鄉下能買到怎樣美的裙子呢?再精心也是劣質的布料。

顏色是俗豔的,鋪滿無數朵七葉菊,花枝花葉都胡亂地糾纏在一起,紅的紅、黑的黑,綠的又太暗。

襯得膚色更是黑黃,看得出生活的艱辛。

唯有看著他時,那雙不再靈動的眼睛,因了重逢的喜悅,竟然有撥開歲月渾濁的力量,迸發出了如當年一樣羞澀而清亮的光芒。

她手腳不停地做飯、擺水果,做到一半,嫌菜還是不夠多,又衝出門去買。

她的丈夫,是個老實木訥的人,不擅言辭,隻是周旋在狹小的房間裏,端菜、陪他們喝酒。

她回來了,坐在一起吃飯。也互相客氣地問候過——你好麼?兒女可聽話?身體還康健吧?路上不好走啊。

都好、都好。除了好,還能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