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蒼蠅(1 / 1)

這是我看來的,一個關於愛情的、真實的故事。

那個女孩子,有一個很美的名字,叫繡。家世好,是所謂的“高幹”,長得也美,喜歡的人卻偏偏也是個女孩子,叫文。在那個年代,這樣的想法大逆不道,社會的寬容也比不上今天。家人覺得傷風敗俗,將繡作為知青下鄉,送到遙遠的新疆,一去十年。

回來的條件,是要繡與一個北京的男孩子結婚。繡結了婚,生了一個男孩,並於第二年離婚。

這個故事,到此也就完了。文也在北京,但兩人並沒有見麵。

繡的兒子,從小被母親嚴格要求,特別要求他,有一顆堅韌不移的心。她經常感歎自己,當初為什麼那樣沒有勇氣,明明跟文曾經山盟海誓的,仍然不能堅持。

繡的兒子強納森,長大了也喜歡上一個同性。繡看出來了,安慰兒子說:“媽媽吃過這個苦,不會象別人不理解。你把照片拿來給媽看看。”

強納森將照片拿給了媽媽,繡的臉色變了:那個男孩子,長得太象文了。“冤孽啊!”此後的很多年,強納森和母親說得最多的話,就是這兩個字。

因為不能接受這樣的孽緣,同時麵臨同性相愛的巨大壓力,強納森決定和愛人暫時分開三年,他們約定,如果真的相愛,三年都不能忘記對方,那麼到時便複合。他們一個去了紐約留學,一個去了澳大利亞。

一年多後,強納森的愛人,在墨爾本附近登山,不幸墮崖遇難。

強納森成了一個居士,他不結婚,住在北京的一座宅子裏,安然地食素,讀經。

在墨爾本的葬禮上,繡和文,終於相遇。她們站在街心公園裏談話,很久很久。強納森後來對好友道:“墨爾本的蒼蠅是很多的,當時我從後麵走過去,看見她們的背上,落滿了蒼蠅。我終於忍不住要哭出來了。”

這個故事看完,令我久久不能忘懷的,就是那些蒼蠅。

要怎樣的專注,怎樣緊緊地關注對方,怎樣讓對方的影子堵塞了全部的眼耳鼻舌聲意、色聲香味觸法,才能一動不動,任由背上落滿了蒼蠅呢?

又該怎樣克製住自己所有的劇烈情緒,用平靜的表麵來封存那些內心熾熱的岩漿,才能使得蒼蠅都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小小波動呢?數十年的時光相隔、當初的懦弱和退縮,並沒有真正減少過那些愛的深度。

我認為,在愛的對待上,同性戀和異性戀並無區別。隻要發自真心,我們都應尊重。

在世塵的喧囂中,人性本來的脆弱,使很多人喪失了去愛情的信心。比如當初赴疆的繡,和提出三年之約的強納森。

什麼是愛情?愛情就是無論你怎麼誣蔑它,瞧不起它,將它踩得跟爛泥似的一文不值,但它仍然還是真實存在的東西。我們自己,常常不相信;可如果我們仔細觀察,哪怕隻是通過那些落滿了背的蒼蠅,就能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