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 老婆(1 / 3)

在雜誌上,看見著名寫手趙趙的專欄標題:“愛是一種過命的交情。”

她說,人是真有前世的。有時候會覺得莫名的熟悉,是因為前世的緣份。緣深則情深,緣淺則情淺;但在所有緣中,夫妻緣反而是最淺的一種,雖然某個時期會特別靠近,但一旦分開,卻幾乎不會再有相處的機會。

所以,夫妻情不能稱之為親情,而隻是一種過命的交情,為了共同目標,利益的結合。若論情感,反倒是朋友,彌足珍貴。

第一次看到這種觀點,真稀罕。

回首幾十年中,高朋如雲,但真正進入我心底的,也不過那一二個而已。

比如——你。

同窗的時候,最初你討厭我,我也討厭你。

你說我走路時頭總是高高昂起,目不斜視,好象自己是驕傲的公主。

可你呢,你經常地放聲狂笑,不顧形象,不分場合。記得有一次你站在教學樓的走廊上,大聲呼喚寢室的室友一起去食堂;教學樓和寢室中間,隔有成叢的綠樹、數幢結實的樓房,可沒有用——你那強大的聲波,簡直震動了方圓百裏。

眾人側目,當時我皺著眉頭想:天下間怎會有這樣的少女?

後來,不知怎麼,突然就好在了一起。很瘋狂的那種好,一起吃飯打水,上課自習,晚上睡覺也在一起——學生時代,示好的方式都是這樣有趣。

在被窩裏講心事,這是必然的。你那心愛男孩的祖宗八代,到今天我還記得起;你常常站在窗前,故意大喊我的名字,就是吸引那窗下走過的男孩(我暗戀的對象)抬頭看我一眼,好蕩漾開我內心的甜蜜。

我心甘情願地為你收拾你那爛如雞窩的床,你心安理得,還洋洋得意地說,憑你的個人魅力,就算再不懂得家務,男人也離不開你。

你糾正我對接吻不正確的觀念,說接吻不是親額頭,而必須跟舌頭有關——汗!

我們還一起做過校園太妹——把官腔十足的學生會女生部長堵在走廊裏,嚇得教導主任在下麵大喊我們的名字。於是,你裝模作樣地拿來一個筆記本,我裝模作樣地向她請教:如何才能做到按時就寢。

我一生中最拉風最叛逆的日子,確實是跟你在一起。我們走在校園裏顧盼生風,膽小的女生久仰我們的大名,遠遠小跑著躲避開去……那時你是帶頭大哥,我隻是馬仔小弟,說實話,從小就是乖乖女的我,真的很仰慕你的勇氣。

大一的時候我去看你,逼著同去的男生拿一枝玫瑰守在你的樓下,讓你差點笑到岔氣。你不屑地說,平生最鄙視的就是拿玫瑰的男生,從此我也對玫瑰開始無比唾棄。

我跟你和你的男友去操場邊散步,一圈又一圈,我倆滔滔不絕,那男生徹底被晾在一邊,成為一頭隻會埋頭繞圈的笨驢。

讀大學時我在武漢你在宜昌,沒有網絡,隻好寫信。我把散步時摘下的樹葉桂花之類的亂七八糟寄給你,你把你新歡的照片寄給我,我們的信都是又臭又長,滿紙雞毛蒜皮,而且逮著什麼紙就是什麼紙,完全不講究,好象我還寫過廢棄的信封皮。

你結婚的時候我去看你,千裏迢迢帶了個鐵藝的花架作禮物(一定早被沒藝術情調的你扔了)。你安靜地坐在床上,婚紗如篷,簪著奇怪的蘭花,眼皮塗得一片藍紫。

說實話,我一點也不覺得,你有新嫁娘那種眩目的美麗。你好象顯得很緊張,還有,你男人居然是個冬瓜一樣的死胖子,長得不帥的紈絝子弟,不是我欣賞的類型(我知道你會回敬我:黃瓜茄子型也不見得好看)。

後來你生了孩子,又離了婚。我電話慰問你,你輕鬆地說,沒事,那死胖子走了,好解脫。

可是那次我帶你去吃魚雜火鍋,你喝了一點酒居然就醉了,還吐了一地。

我把醉了的你弄上車,一邊費力地拖走你的包包雜物,一邊抹淚,默默地哭泣。你永遠不知道,你的淚也流到了我的心裏,那一刻我有多麼心痛——我真實地感受到:原來,我們的青春和單純的幸福,正在漸漸離我們遠去。可是作為你的朋友,我竟不能幫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