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
房裏的火爐燒得很熱,炭火把房頂映得通紅。外麵照例在飄著雪,呼嘯的北風較前日弱了些,卻仍撞得門窗亂搖亂晃,吱呀作響。
蝶若手捧暖爐坐在桌旁。桌上,一本《史記》正翻到《韓長儒列傳》。
她全然是一個大姑娘了,眉目間的稚氣全部褪去,換上的是靜謐的端莊,眼神堅定獨立,不似當年在父母身邊那般依依切切。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卻又仿佛在笑,嘴角微微地揚起來,直揚得人心花怒放。如此美人,空穀幽蘭。
遠處山中傳來幾聲狼的嗚咽,一旁的鏈兒起身關嚴窗子,回頭對蝶若燦爛一笑,說道:“終於要回去了。這十年之庫,總算熬到了頭。小姐早些睡吧,明日還要早起呢。”
蝶若站起,整理著桌上的書道:“明天就回去了,我還真有些舍不得。”
“小姐說笑吧。其實您心裏比誰都恨這當鏈兒不知嗎?”鏈兒故意挖苦道,“回去之後就可以見到雪……皇上了。十年不見,不知他變成什麼樣了啊。”
“變成什麼樣?”蝶若冷笑,“我隻求他不要變成那些人的傀儡。”
十年前那個初霽的冬日。
馬車在空闊無人的街道上奔馳,繞過一道道門,一條條街,終於經過了那漆著紅漆的大門。當今聖上的七皇子雪揚從門中緩步而出。
本來寂靜看著窗外的蝶若見了他,竟似瘋了一般地叫了起來。
“雪揚哥哥……我要走了,雪揚哥哥……雪揚……”
嘴巴,被一隻大手死死捂住,發不出一絲聲音,隻剩下痛苦的嗚咽,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叫他,可還是擋不住疾馳的馬車。她擔心他,擔心這個一向寂寞的人以後沒有人來陪,擔心他不開心時沒人安慰,擔心他不知她去了哪裏會傷心。她記得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麵,他突然就親吻了她的臉頰,他對她說“我要奏請父皇,以後娶你為妻”,她羞紅了臉,想也沒想便拒絕了他。如今想想,後悔都是徒勞。
於是她流著淚,看他疑惑地轉過頭,四下望望,終於還是繼續向前邁開了步子,身上的白狐皮披風罩住了漫天寒風,若是靠近一點,便可看清他臉上隱約的淚痕。
這一日,越國聖乾帝駕崩,祁仕龍以任城王三十萬大軍圍京,得到丞相之位。太子與太子黨不承認他為相,故祁仕龍決定另覓一主,以便自己控製朝政。於是,他買通皇上生前最寵愛的宸妃,偽造詔書,廢太子,立第七子雪揚為新君。是時雪揚才十二歲,遂封祁仕龍為首輔。而後,針對太子及太子黨的殺戮持續了九九八十一天,朝中忠臣幾被殺光,郭尚書也在其中——他被滿門抄斬。
得知這個消息時,蝶若才剛剛到達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