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口語詩人”也隻是一部分地采用了口語的元素,是準口語。比如說我們在詩中模擬敘述,但不是真正的敘述或敘事——以講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為目的——我們詩歌中具有的是模擬的敘述,是企圖在一種敘述的語調中找到那些細節、情節與超出事情本身的某種服務於“詩意”的效果。還有其他的,我們在詩中還可以模擬法律的語言、科學化的語言,在具體需要的情形下各種領域的語言都可以用在詩歌裏麵。
如果被允許,或不得不約定俗成,我們是否將“口語詩”這個整體稱謂奉送給一種風格流派化寫作的部分詩人?在有了“第三代詩潮”之後又怎麼得來的這個疊床架屋的命名?好吧,我們姑且把另一大部分菜係的菜擱置在菜譜的主食單元。即便如此,我覺得對上述例舉的名單最終還是得個案對待,因為蘿卜是蘿卜五花肉是五花肉,不會因為都有點“白”我們的牙齒舌頭就會暈菜。就我個人的寫作趣味來說,我根本不會因為我喜歡吃紅燒肉就要求豬全身都必須長成五花肉,那樣我的胃內容物,甚至膽汁、腸液會通過食道返流到口腔的。
5.說說你的詩歌寫作生涯中最重要的影響來自誰、是什麼?你怎麼看待網絡對詩歌的作用?當語言和風格在一種快速網絡通道中被接力,它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有什麼特點?
答:古往今來的詩人都是我的老師,那些傑出的詩篇甚至模仿傑作的詩作都是我的教材。網絡對詩歌傳播是顛覆性的,即便泥沙俱下也是有積極的、激發活力的意義。網絡時期前的詩歌傳播被牢固地掌握在多為氣息腐朽的官刊編輯手中,一個個有才華的初學者憋屈在紙質媒體前,那時民刊是必然的選擇。有網絡以後,官刊搖身一變,多成為無藝術門檻無良知操守的利益封地,極少數的也因傳播的分散無序而心有餘而力不足,這時網刊民刊又成為必然的選擇——何況在當下,官刊有眾多藝術非藝術的敏感地帶,那些聲言可以取消民刊網刊的人應當睜開天眼瞧瞧,是不是你自己的寫作太光滑太馴服了,如入無人之境?是否有“綠壩”已經暗裝在你的內心?
新詩是一種先鋒藝術,創新性是一個重要維度,一首詩的方方麵麵都有“首創”的指標。“風格接力”是有網絡傳播詩歌以來的一個顯著現象,有少數人——也許不是最佼佼者——在其中會“一將功成”,大多數則難以逃避被充作粉絲的命運,當然,將寫詩當“發泄”“塗鴉”的網友另說。
6.你嚐試過網絡的即興寫作嗎(在線敲字、直接發帖、允許修改)?你對此有什麼觀感?詩歌寫作強調“靈感”,這和我們傳統教育中寫作強調主題有矛盾嗎?它們是如何互動的,而你是如何化解的?
答:什麼是詩歌寫作中的即興?那是技藝中被逸出或被詩人佯作失控的部分?但無論如何,如果對這一點缺乏深刻的所思所感,那麼對詩人與詩歌語言(形式)的動態關係就還不甚了然。
“靈感”是開竅,是詩意的衝動終於銜接、吻合上了語言的一個動態瞬間,伴隨著形象、節奏、調式等等。主題可以先行也可以後出,先行的主題有可能成為一個大小不合的帽子。“靈感”與“主題”有點風馬牛不相及吧。
網絡詩歌的臨屏寫作,我個人是盡量避免,但覺得對於初寫者,這種方式有時可以激發與保持其寫作的熱情,就像快餐,嚼嚼還不錯。
7.詩歌寫作中哪些元素對你個人最重要:節奏、奇異的句子、想象、語言的完整或優美等(自行例舉)?你喜歡修改嗎?你認為在成型作品中上述元素哪些可以改善、哪些不行?為什麼?
答:我自行例舉三個。一是“快慢”:詩的快慢不僅是節奏、情緒和語境的變化,還有許多許多,伴隨詩句行進的始終。快慢在詩中常常相互纏繞,快中有刻意的打滑,慢中也會設置隱秘的微型加速器。二是“精確”:詩歌語言固然不是科學語言,它可以講究暗示、雙關甚至歧義,以呈現事物的多側麵,多重意義,但這種異質性又必須回到統一的語境中來。我們掂量、安排、調整語詞時也就必須百般琢磨這個自我悖反的“度”,把握好了這個度,我們就具備了使詩歌語詞達到精確的能力。三是“玄思”:詩歌中的玄思如果看起來就玄之又玄那是蹩腳的,我傾向於具體可感的玄思,還有那種貌似笨拙的方式,或許還包含有一種延遲的體悟。這三個是我隨機拿出來說明的,我們注意到,這三個例子之間也需要有機融合——所有的“元素”都需要在詩歌的有機體中融合,否則,“排異反應”會殺死詩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