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之前。
太傅曹汝言的府上,時至夜半,萬籟寂靜之時……
“太傅大人,不知道湘兒與您上一次商討的事情您想的如何了?”鳳紫湘坐在曹太傅家的客廳之內,舉手投足之間卻有一股隨意和閑適。曹汝言看了她一會兒,“上一次小公主殿下言說的事情,在下不管怎麼想都覺得是對在下有著莫大的好處。”
“既然如此,那麼曹大人您還在猶豫什麼呢?”
“在下隻是好奇,如此一樁對在下有著十足十好處的事情,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一點對公主殿下的好處來,而這樣的一件事情,公主殿下卻是這麼……”曹汝言一摸下巴上的胡須,說的有些莫測高深。他實在是不懂,為何這樣的一件好事,鳳紫湘卻要找到自己的頭上。
鳳紫湘聽了隻是一笑,“大人這是在疑心湘兒的誠意麼?”她端起桌上的茶杯來喝一口,又放下,一對眼睛看過去,帶著深沉的光芒。
“隻是大人想錯了,這件事,不止是對大人有著莫大的好處,更是對湘兒自己有著莫大的好處。”
“隻是不知公主的好處是何物?”
“嗬。”鳳紫湘輕笑,“湘兒想要的,不過是一人心而已。”
樓雲裳強自壓下心頭的震撼,眼光在鳳紫泯遞過來的密折上緩慢的移動,總算是看明白了上麵的字的意思。
說的卻是她窩藏九龍碑真品,並解開紅霞石刻上的秘密,私自召集工人瓦匠開山取寶的事情。
若是尋常人她隻要推托自己是一時貪財做出這樣的糊塗事來即可,大不了罷官歸故裏罷了,然而,她麵前的這個人是大鳳朝裏眼睛最揉不進沙子的一個明君。
或許鳳紫泯對自己是有著些說不清楚的感情作怪,然而讓鳳紫泯一直對自己忌憚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卻是……
“如果臣說,虎符不在臣的手中,陛下可相信麼?”她的神情很自然,像是平時在綠倚閣內與他閑談一般的閑散。
鳳紫瀲狹長的眼眸裏流轉著重重複雜的光芒,眼前的這個女人……他癡癡的等了她十幾年,而她卻一直都未能認出自己,也或許是她早就想起他們二人少時的事情,隻是她不願承認罷了。
更何況,眼下她身邊的男人,並不止他鳳紫泯一個。
“孤從未認為你的手上有調兵虎符。”鳳紫泯的心開始一點點涼下去。目光也變得無奈,他低歎一聲,“雲裳,你為何要與他一起騙我?”
他沒有自稱孤王,而是用了“我”。雲裳一驚,抬頭看他,不解其意。
“陸慎通敵之事,你明知,卻為他精心掩蓋。難道你們……要一起圖謀孤的江山麼?還是你樓大人一時慷慨,打算講大鳳朝的錦繡河山拿去送予蒼浯做新皇的賀禮?”
陸慎,通敵……蒼浯,新皇……
雲裳的眼眸驀地睜大,這八個大字,讓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然而這副神情落在鳳紫泯的眼中卻已經變了一種味道。
“陛下的意思是……陸慎私通敵國?”她還是不能消化掉這突來的消息。
“是與不是,一問便知。”鳳紫泯已經轉過身,不再看她,袖子一揮,紅櫨重新打開殿門,此時,雲裳才發現,原來在自己被鳳紫泯盤問的這段時間內,銀安殿的門外也已經發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少將軍陸慎被捕了。
幾乎是沒有反抗沒有打鬥,就那麼束手就擒了。
銀安殿的大門慢慢張開一條縫隙,又一寸寸的變大,終於,殿外的陽光撒了進來,被人按住雙肩的陸慎比平時矮了很多,他半彎著腰被人押了進來。這一幕被雲裳看在眼中,她終於明白了當年樓鐸說過的一句話。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甚至想著,鳳紫泯不過是借助旁人的這封密折奏報走個過場,實際上,他早就想殺掉陸慎和她。
這兩個人,一個是掌握著大鳳朝的財團,一個是掌握著大鳳朝兵部的將軍。
一個有錢,一個有兵。
而他們二人卻還是有過私運糧草這樣過節的一對患難兄弟。
這些原因糾結起來就足夠讓多疑的鳳紫泯殺他們一百次,一千次。
而他們能活到現在,看來,是邊境的戰事已經穩定,邊疆無憂,也就不再需要這些馬上飲血的兵將。
飛鳥盡,良弓藏。
雲裳的嘴角浮出一點冷笑,手中畫著尊貴赤鳳的密折在她的手中滴溜溜的打了個轉,如同她平時婉轉酒杯時候一般輕鬆。
“陛下要做什麼,就請便吧。”她轉過身,徹底不再看他,也不再看陸慎。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如斯窘迫,她已經不忍。
鳳紫泯袖中的手掌被握成一個拳頭,骨節泛出青白色來,然而他的神色仍舊是淡淡,“來人,押入天牢。”
亭奴為難的走到她的麵前,侍衛們也都圍上來,卻沒有一個人願意伸手製住她。樓大人,平時待他們也算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