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一個中國人在巴黎(1 / 3)

誰能不愛巴黎?

一個美國人在巴黎,大雨的夜裏也染上了詩意,他沿著馬路又唱又跳,舞出了一場經典的《雨中曲》;一個英國人在巴黎,他被坐在摩托車後座的紅裙女子吸引,一路尾隨而去,引發了一場啼笑皆非最後又皆大歡喜的《巴黎尋愛記》;一個日本人在巴黎,她幻想著這是一切童話的起點,背著六十公斤行李決定久居於此,看遍了醉人的風景經受了文化種族隔閡的心酸,甚至最後染上了一種叫做“巴黎症候群”的心病,卻衣帶漸寬終不悔;一個韓國人在巴黎,她因為留學生活的貧困在街頭擺攤,誤打誤撞之下認識了定居巴黎的韓國貴公子,經曆一切世俗考驗與人性選擇後,她和他在埃菲爾鐵塔下一吻定情,成為一對《巴黎戀人》……

一個中國人在巴黎,會做什麼呢?

早幾十年,我們心裏的答案柔軟亦浪漫:在花神咖啡館喝咖啡、在塞納河畔喂鴿子、在奧賽美術館莫奈的《睡蓮》前屏住呼吸、在巴黎聖母院莊嚴的禮拜堂裏靜默禱告……這些來自美國英國日本韓國影視劇裏的啟示,因為時年巴黎對於大部分國人的遙不可及,統統列入了中國人去巴黎必做的事務清單。

可惜,中國市民階層財富化的劇烈進程帶來的不是文藝複興,而是披著各色商品外衣的等級製度全麵洗腦。一向愛分三六九等以及永遠這山望著那山高的國人,在被形形色色的時尚媒體教育後,一致發現:同樣去巴黎,原來也是分窮遊、豪遊和深度遊的。13800元的團費一交,誰都能歐洲七國轉一圈,鐵塔盧浮宮聖母院挨個留影。但法國出產的名牌包買了麼、巴黎時裝周看秀了麼、法國大餐吃了麼……林林總總目的地之外的附加選項,隱隱決定著什麼才是各色中國客心中旅遊的意義。

如今在巴黎,中國人的密集程度幾乎令人發指。如果不是遠處的鐵塔堅挺地象征著巴黎,光憑來來往往同胞們的麵孔,你真說不準這到底是香榭大道還是王府井大街。於是,你一定會想問:這麼多人都來巴黎做什麼啊?不如,就讓一個腰纏萬貫的豪客、一個疲於奔波的時裝編輯、一個身光頸靚的女明星,來告訴你:他們到過的巴黎,與你到過的,有什麼不一樣。

中國豪客在巴黎

盡管是第一次來巴黎,他卻沒有絲毫興奮感。

他喜歡去東南亞,住在靠山麵海的度假村裏,吃吃喝喝,遊完泳做個按摩,和親戚朋友在空調房裏玩幾圈麻將,別提多舒坦。歐洲什麼的,周圍朋友都去過。10天走8個國家,忙忙叨叨就為了拍照。在照片裏,他看不出這個國家和那個國家,這個城市和那個城市有什麼區別,一水的花崗岩尖頂四層小樓,大拱門、羅馬柱,仿佛全是洗浴中心和夜總會。

可巴黎始終是巴黎,他想著此生怎麼也得來一回,不能被朋友笑話土鱉,於是便帶著老婆及丈人丈母娘來了。

他報的是人均三萬五的豪華團,入住在靠近蒙田大道及埃菲爾鐵塔的星級酒店裏。抵達巴黎時,已是下午,導遊安排了自由活動。家雀兒似的老婆行李一丟便嘰嘰喳喳地拉著他要去逛街。走在蒙田大道上,他隻顧張望來往的行人,老婆早已忍不住掏出手機打給各路親戚:“喂,他姐啊!是啊,我們剛住下,這不還不到飯點兒就先出來逛會兒麼!誒呀,我給你說,巴黎老漂亮了!那小房子都跟畫兒似的!我跟他爹一會就去誒摟威店,我給你買包兒啊!別啊!沒多少錢的東西!姐你喜歡啥色兒的啊?是彩色的還是棕色的啊?!要不我都給你買!巴黎肯定比咱那兒國貿商城的便宜!……”言語間,他們真走到了“誒摟威”旗艦店門口,他下意識打量了自己:勞力士腕表、BOSS小翻領恤衫、愛馬仕長褲、菲拉格慕船鞋以及LOGO鮮明的“誒摟威”皮帶。於是他定了定神,抬腳進門。

眼尖的法國店員一看是亞洲人,立即試探性地叫過來一個中國店員。中國店員是一個20歲出頭在巴黎留學的小男孩,用中文詢問他們“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他還沒吱聲,身旁的老婆樂開了花:“哎呀,現在真是國際化了哈!哪兒哪兒都有咱自己人!小夥子你是這兒的店員嗎?”,小男孩微笑點頭,並示意身後的另幾個店員做好準備,經驗告訴他們,這將是一筆大單。“哎媽,太好了!大姐要買幾個包,自己用,也送人,你給挑幾個讓大姐瞅瞅!”果不其然,十來分鍾時間,她買了4個老花中號手袋、3個三彩雙肩桶包、5個錢夾、1個漆皮手袋。又幫他挑了兩身西服,在中國店員的建議下還配了襯衫皮帶及皮鞋。當他穿著整身新衣每次從更衣室裏走出來時,他老婆每次也都問身旁的中國店員一句——你覺著你大哥穿這身瀟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