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邀大姐大晚宴的客人到得差不多了,出乎意料的是,我是客人裏唯一吃媒體飯的,其餘有大姐大的助理、商業合夥人、文化人、藝術家、銀行經理……全是些高端洋氣上檔次的社會賢達,我頓時起了疑——莫非我是被叫來供她們吃酒時取樂的篾片相公,一會子端碗前得先站起來表一句“老劉老劉,食量大似牛,吃一頭老母豬不抬頭”?
離開席尚有一段時間,大姐大領著我們參觀她的豪宅,無不雕欄玉砌、華彩繽紛,處處燈光相映、時時細樂聲喧,說不盡這太平氣象、富貴風流。最奢華的當屬那25米長的羅馬式室內遊泳池,大理石從地麵鋪到頂,4根巨大的羅馬石柱佇立四角。繞泳池一周貼的是燙金馬賽克,兩側還各有3個矮座大理石獅頭雕刻。遊泳池裏的水,就從這6個獅子頭裏循環吐納。我夾在嘖嘖讚歎的賓客之中,有別樣的感歎卻忍住不敢造次。
挨到晚宴,菜式一點不含糊。穿著白衫黑褲的老媽子先給每人呈上兩粒古法燒製的日本吉品幹鮑,掂掂兒估計一下,至少是16頭的,我略略發了發呆,扭臉看見老媽子唇角浮出一絲得意的淺笑,就差沒對我說:一兩銀子一個呢!大姐大頻頻舉杯勸菜,我不客氣地全受了,席間隻借了半邊耳朵聽列席各位在說什麼:大姐大的助理自然先借題發揮,感歎大姐大這幾年不容易,離婚後一人獨撐,若不是想著給孩子做個獨立好榜樣早移民隱退過清淨日子了,所以眼下樁樁件件的生意買賣,還望在座各位幫襯。眾人自然是一疊聲兒地拍胸脯打包票;大姐大的合夥人很低調,坐在大姐大的右手側,即使有話,也是兩人私下嘀嘀咕咕;席上那文化人話最多,他常在各家電視台生活節目裏講漢學講養生講美食,上來一道菜,他便條件反射似的操著評書腔給大夥介紹其中的講究,比如煨鮑魚的湯用的是宣威火腿還是金華火腿、佐餐的年份酒是該產區近20年來最好的一年……一頓飯吃下來,各人無不知曉此餐價值;席間隻有藝術家跟大姐大嗆了一嘴,大姐大央求他給自己畫幅肖像掛在臥室,藝術家放下酒杯,說:穿衣服的肖像我不會畫,你脫光了讓我試試!“去你大爺的!”,大姐大聽罷啐了藝術家一口。酒過三巡,大姐大突然把話題拋給了我,說:你快給我們講講,最近有啥好玩兒的事!
我一聽,隻好放下手中的四兩重大母蟹,心裏盤算著要給她講點啥。現成的八卦的確有——大姐大前夫娶了一個比她小16歲的大姑娘且又要做爸爸了。好在當時我還沒喝醉,楞咽了沒說,敷衍講了幾個圈內人爭風吃醋的段子,大姐大聽了嗨到不行,酒勸得更猛,言語亦更狠了,一邊拉著眾人轉著圈兒地一口幹,一邊大罵這破敗的圈子下作的婊子。被大姐大灌了幾下,我徹底暈乎了。隻記得大姐大最後摟著我掏心掏肺地說:弟弟,以後我就是你姐,你沒事兒就常來陪陪你姐和大侄子!
飯畢撤桌,眾人換到客廳,商量著接下來玩兒點什麼,也就是那時,我酒勁兒一下子上來了,嘻嘻哈哈對大夥說:“咱這可不就在好玩兒的地兒嗎?!來,男賓進這屋換衣服拿手牌兒,女賓進那屋換衣服拿手牌兒,大澡堂池子就在後麵,還有桑拿。洗舒坦了二樓包房耳燭捏腳踩背拔火罐請好了你勒!”此言一出,哄堂大笑,我自己也笑得跟個二傻子似的,唯獨沒注意大姐大一言不發地瞪著我。
自那以後,逢年過節我連大姐大的群發祝福短信也收不著了。我由此學到了寶貴的一課:在富豪麵前,你大可調侃他們是婊子,但絕不能暗示他們是土鱉。
惜文才屌絲赴夜宴 錯品位公子歎無緣
2012年即將入夏之時,我接到了某貴公子的短信邀請,約我“陋院簡餐小聚”。
貴公子是我的讀者,多年來一直默默地看我的博客、專欄、文集。某次在一時尚酒會互驗正身後,建立了聯係。貴公子身價自是不菲,更值得歌頌的,是他在社交圈內被口口相傳的好品味,琴棋書畫、中西藝術、煙酒茶咖,樣樣信手拈來無所不精。他花的是老錢,好東西打小兒就使慣了,又在數個國家留學深造,一臉的謙遜與儒雅,最能說明非凡的人生閱曆。
訂好了日子,我內心竟有一絲小雀躍,反複思忖著該穿什麼赴宴。結合浪漫電影及亦舒小說多年的教育,我最終選了身純白麻質長褲搭配墨藍色真絲闊領恤衫——狐媚心機全藏在雲淡風輕裏。是日,我又細細地弄好了發型,一動不動坐在家裏等著貴公子安排的車來接我。臨到約定時間的前5分鍾,電話果然響起,司機告訴我他已就位。我忙下樓,看見家門口停了一輛六、七成新的黑色凱迪拉克商務車,旁邊站著白襯衫白手套黑西褲的司機大哥,一絲不苟,硬要替我拉開車門護頭入座。一路上,他不和我說一句話,自顧自地朝城市中心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