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遺臣非重用即重防,衛瑟不巧正好是重防的那一類。要入宮還得一層層批示,更何況帶個生人進宮。阮綿待在衛府愁眉不展,直到三日後,衛瑟帶來了一個消息:皇帝與皇後要到西山狩獵。
西山雖是皇家獵場,卻好歹是個獵場,要混進去可就容易多了。可真到了狩獵的那一天,衛瑟卻糾結上了給阮綿一個身份。
“侍女?”阮綿笑眯眯建議。
衛瑟慌道:“臣不敢……”
“女兒?”
衛瑟彎腰行禮,“請阮小姐莫要辱沒衛瑟大半生清譽……”
“……”
最後,阮綿以義女的身份跟隨著衛瑟去了皇家狩獵場。
群臣已經抵達,唯獨不見的是皇帝。阮綿以一頂紗帽遮去了容顏,隔著一層紗細細看著獵場邊上的各色大臣。看來這五年朝廷已經徹徹底底換了血,大臣裏多半是新鮮麵孔,可也不乏幾個老臣夾雜在其中。她幾度躍躍欲試掀開紗帽,卻被衛瑟製止。
他說:“萬事小心。”
“他們認不出來的。”阮綿笑道,“衛叔叔你不是也沒認出來麼?”
五年時間,從女孩到少女,她的變化之大是沒法衡量的。饒是相交如衛瑟都沒有認出她來,更何況是其他的大臣呢?恐怕就連她當年纏了那麼多年的皇兄都認不出來吧。
她又不是丞相家的準皇後女兒,也不是公主郡主,一個將軍的養女既然來了狩獵場上還帶著紗帽,要麼是心裏有鬼,要麼是裝漂亮惹人眼來了……
誰知衛瑟的手緊緊扣著她的手腕,滄桑道:“阮小姐,小心為上啊。”
既然他如此,阮綿也不再堅持。她跟著衛瑟慢慢倒了人群中,看著他一麵與一幹大臣寒暄招呼,一麵對大臣們的疑問笑著解釋,“這是我家義女,前陣子認的。”
一番寒暄下來已經過去半個時辰。可是皇帝和未來皇後卻遲遲不來。阮綿忍不住扯著衛瑟輕道:”皇……燕桓怎麼還不過來?”
衛瑟臉色大改,趕緊把她拉扯到了人少的地方,“阮小姐,陛下名諱你切不可……”
他這副緊張的模樣惹得阮綿一陣心煩,她冷笑,“那我叫什麼,皇兄?太子哥哥?”
衛瑟歎息道:“叫陛下。”
陛下。兩個字,沉沉砸在她心上。她悄悄握緊了手裏的劍,“我不承認!”
這個皇位她從來沒有興趣,可是這個皇位是他用父皇娘親的命換來的。她從不介意她的太子哥哥是不是個好人,他是不是在外結黨營私,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自己的千秋功業用她至親的人的血來祭!
如果他僅僅是□□,她並不恨他。可是他殺的人是她的爹娘,她殺他報仇本來就是血債血償。
衛瑟靜靜看著她,良久才歎了口氣。
一陣喧嘩,群臣忽然跪了下來,緊隨而來的是一陣馬蹄聲。她被衛瑟拉扯著也跪在了地上卻遲遲不肯低頭,隔著紗帽看著通往獵場的路上那一記驃騎。
她起初隻見到了一匹比尋常人高大許多的寶馬,而後才是馬上的人。那人一身錦衣,眉如遠山,英姿颯爽,儼然是王侯將相模樣。
有的人勝在氣質,比如薑華;而有的人卻勝在氣焰,比如燕桓。
五年不見,他早已不是她記憶裏那個文弱溫雅的太子。
阮綿想笑,卻怎麼都笑不出來。父皇在世的時候常常感慨說太子無用,隻會念書哄妹妹,將來可怎麼繼承大統?父皇恐怕直到臨死才知道,他那溫雅的太子並不溫善,他隻是韜光養晦。現如今再也沒有人能夠壓製著他讓他步步為營,這才是他的本□□。隻可憐父皇卻成了冤死的鬼,命喪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