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赤膽熔爐(3)(1 / 3)

為了表示歡送,我們改善了夥食,有魚有肉,還喝了酒。細致地說,魚不是草魚、鯉魚,而是石斑魚。肉不是豬肉、牛肉,而是蛇肉。地方特產,大家的嘴頭是第一次,破天荒。酒也不是白酒,而是糯米酒。釀造方法是取優質的糯米,將米浸泡半天,淘起盛入蒸鍋,蒸成幹飯,晾涼,再盛入釀酒竹籮內,按酒料數量下酒餅,把酒餅搗碎放入陶盆中用溫水衝調,用芭蕉葉封閉籮口,用筷子在籮架底下捅一個小孔,酣醇濃厚的酒汁,便一滴一滴地流入盆子裏,散發出芳香撲鼻的酒味,黎族稱之“南滴”。

紙裏包不住火,老石的待遇是表麵上的借口,其中卻另有隱情。

紅星大隊的婦聯主任尹亞男出類拔萃,鶴立雞群,模樣美貌俊俏,年齡大約二十三四歲,正當青春煥發。一天晚上,特地邀請會計老石去商量工作,地點是自己的小房子裏。

尹亞男說:“老石,我們女社員穿筒裙,蹲下薅地不方便。”

老石說:“可以穿褲子啊!”

“我們有的經濟條件有困難,買不起,你們能不能支援支援?”

“哎呀,我不能做主,要向張隊長請示。”老石說,“我們的關係是民族大團結,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啊!”

“我知道,這‘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是偉大領袖毛主席的教導。”

“其實,這是唐朝王勃的詩句,毛主席在給阿爾巴尼亞的電文裏引用了,中阿兩國遠隔千山萬水,我們的心是連在一起的。”老石說。

尹亞男不關心詩句和中外關係,此來她有特殊的想法,眉目傳情,秋波流轉,突然問道:“老石哥,你想念妻子嗎?”

老石笑了笑:“以工作為重,我的妻子是商場售貨員,每星期都來一封信,她很想念我,我也想念她。”

尹亞男聽罷,竟然上前,摟住了老石的脖子,親了一口,說:“來吧,來吧,我求求你答應,讓我代替你的妻子!”

此等韻事,非同小可。老石躲閃不及,手忙腳亂,連說:“不行,不行,我告辭了。”

尹亞男拉住他,說:“你瞧不起我!不如嚐嚐我的味道,神不知,鬼不覺,你愉快,我也滿足啊!”

水到渠成,瓜熟蒂落,老石被捏住了軟肋。驟風暴雨,滋潤溫柔,其中的場麵是作品中說過顛鸞倒鳳,我沒有資格,不講文雅,隻能說××××,不宜表白,暫且用叉省略。

第二天,紅星大隊書記丁發找了張隊長,促膝相談,情深義重。隊員們認識丁發,還背後取了個綽號叫“老印”,因為他麵色太黑,像印度人。與張隊長之間,他們不僅是同齡,還是同年加入的中國共產黨。丁發說:“張隊長,你說人民誌願軍抗美援朝,與朝鮮婦女有男女關係,是不是犯了錯誤?”

敲山震虎,張隊長知道此話必有緣故,便問:“老丁,出現了問題嗎?”

丁發皺著眉頭,說:“阿昆告訴我,昨夜尹亞男與老石亂搞了,影響不好。”“有這種事?”張隊長問。

“尹亞男不檢點,與七八個小夥子有關係,正因為這樣,公社黨委沒有批準她的入黨申請。我來反映一下,請組織對老石也提出批評。”

張隊長搓著手,像熱鍋上的螞蟻,說:“老丁,你是紅星大隊的帶頭人,育種的同誌犯了錯誤,是我的失職。我表示賠禮道歉。”

丁發說:“‘文革’前我們這裏叫山窪大隊,如今叫紅星大隊。歌曲裏唱,鬥爭中紅星閃閃指方向,征途上紅星閃閃把路開。對老石同誌注意就行了,我們民族的習俗,作風問題僅僅是小毛病。”

張隊長說:“石景清的問題,要由黨小組研究。”

這就是歡送老石的背景。張隊長不張揚,與老石、老於、陳瑞山組成的黨小組做出了讓老石離職的決定。

不僅僅是老石,我也有我的問題。老石走後,當天晚上,公社演電影,據說是《杜鵑山》,我和邵康、岑尚勇幾個想去看看。張隊長說,路上要小心,拿個“打草驚蛇棍”,千萬別大意。

所謂“打草驚蛇棍”,是我們自己取的名字。因為海南島蛇多,大都是金環蛇、銀環蛇和眼鏡蛇。路上雜草叢生,下地幹活的時候用一根木棍探路。

我說:“張隊長不用操心,黎族同胞都不用驚蛇棍,也能避免被蛇咬。”

顯然,我不是那種畏畏縮縮、膽小怕事的人。常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一條蛇算什麼?聽見了腳步聲,不過是狼狽逃竄,豈敢與人爭鬥?

張隊長很關注,說:“小吳你不可大意,一失足千古恨。我警告大家,路上必須拿個木棍防蛇,否則,誰也不能去看電影。”

既然張隊長說了,邵康服從:“好吧,我們不過是我拿著木棍,當個引路人,萬無一失。”

我和邵康、岑尚勇結伴出發了。

邵康在前麵探路,我說:“小腳女人,慢慢騰騰,張隊長說的也不是最高指示,不聽他的,我赤手空拳,打頭陣。”

岑尚勇也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扔掉就扔掉,迅速行軍。”邵康便扔掉了木棍。木棍隨處可見,並不稀罕。

我搶到前麵,走到半路,我感覺踩了軟的東西,接著感覺髁骨刺了一下,用手電筒照去,一條蛇急速地逃竄了。

我的心頭一顫,傷口灼痛,局部腫脹。

邵康說:“壞了,永文哥是被毒蛇咬了。”

岑尚勇說:“毒蛇厲害呀!電影看不成了。”我咧咧嘴,苦笑說:“喪氣!倒黴!”

“急不如快,”岑尚勇說,“來,行走不行了,讓我背著永文哥吧。”

我說:“真不好意思。”

“還客氣呢。上來上來,別誤事。”岑尚勇蹲下身,我拐著腿,雙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原路返回,回到宿舍,楊醫生給我在腿上縛紮了止血帶,到底打的是什麼針,吃的是什麼藥,我也沒有問。

大腿幾天紅腫不退,我歇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