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再提經過大家協商放棄的啤酒真是沒有道理。這時有人追問我說出來的這句忌語。他不是我的同僚,而是村裏的少年切特裏。

他問翻譯:“剛才那人說了什麼?”當他弄清什麼意思時,兩眼放光地說道:“要啤酒的話,我去給你們買來。”

“……去什麼地方買?”“恰裏科特。”

恰裏科特是我們丟了車子雇人的那個山嶺所在地,即使是大人也要走一個半小時。

“是不是太遠了?”“沒問題。天黑之前回來。”

他勁頭十足地要去,我就把小帆布包和錢交給了他。“那麼,辛苦你了,可以的話買4瓶來。”

切特裏興高采烈地跑了出去,到8點左右背了5瓶啤酒回來。大家興奮地鼓掌慶祝。

第二天午後,來攝影現場看熱鬧的切特裏問道:“今天不要啤酒嗎?”

“要當然是要的,隻是你太辛苦了。”“沒問題。今天是星期六,已經放學了,明天也休息,我給你買許多‘星’牌啤酒。”“星”牌啤酒是尼泊爾當地的啤酒。我一高興,給了他一個比昨天更大的帆布包和能買一打啤酒以上的錢。切特裏更起勁了,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可是到了晚上他還沒回來。到了臨近午夜還是沒有消息。我向村民打問會不會出事了,他們異口同聲地說:“如果給了他那麼多錢,肯定是跑了。有那麼一筆錢,就是到首都加德滿都也沒問題。”

15歲的切特裏是越過一座山從一個更小的村子來到這裏的,平時就寄住在這裏去上學。土屋裏放一張床,鋪上隻有一張席子。因為我拍過他住的地方並問了許多問題,所以對他的情況是了解的。

在那間土屋裏,切特裏每天吃著自己做的咖喱飯發奮學習。咖喱是他把兩種香料和辣椒放在一起夾在石頭裏磨了以後和蔬菜一起煮出來的。由於土屋很暗,白天在家學習也得點著油燈。

切特裏還是沒有回來。第二天也沒有回來。到第三天也就是星期一還沒有回來。我到學校向老師說明情況、道歉並商量對策,可是連老師都說:“不必擔心,不會出事的。拿了那麼一筆錢,大概跑了吧。”

我後悔不已,稀裏糊塗憑自己的感覺把對尼泊爾孩子來說,簡直難以相信的一筆巨款交給了他,誤了那麼好的孩子的一生。

然而我想還是事故吧。但願別發生他們說的事。這樣坐立不安地過了三天,到了第三天深夜,有人猛敲我宿舍的門。哎呀,打開門一看,切特裏站在外麵。

他渾身泥漿,衣服弄得皺皺巴巴的。聽他說由於恰裏科特隻有4瓶啤酒,他就爬了四座山直到另一個山嶺。

一共買了10瓶,路上跌倒打碎了3瓶,切特裏哭著拿出所有玻璃碎片給我看,並拿出了找的錢。

我抱住他的肩膀哭了。很久了,我不曾那樣哭過,也不曾那麼深刻全麵地反省過。

誠實的赫拉特商人

一次,我到阿富汗赫拉特旅遊,住在一處以前的清真寺裏。剛到住處幾分鍾,一個瘦瘦的,留著一頭黑色長發的男人就進來了,臉上帶著微笑,一下子扔到地上二三十塊我從未見過的、非常迷人漂亮的波斯地毯,那設計簡直是不可思議,由幾何圖形構成的錯綜複雜的古蘭經標誌刺激著你的眼睛。它們的顏色很明豔:紅色、黃色、綠色還有發亮的深藍色。原以為是旅館的服務項目呢,可那個男人遞給我一張紙片,上麵用鉛筆寫著:穆罕默德·紮奇,赫拉特地毯商。

“不,不,”我抵製著,“不要地毯。”他仍帶著微笑,說:“我把它們留在這兒,您想想看,您會喜歡它們的。”沒等我反對,他已經牽著駱駝走了。那天晚上他來了,我倆坐在一盞搖曳的燈旁。“您見到過比它們更可愛的地毯嗎?”他接著說,“那一塊是從馬什哈德我一個朋友那兒弄到的。那兩塊是布哈拉產的,這塊是撒馬爾罕產的。”

第二天中午前他又來了。“米切那·薩黑,德國名字吧?”我糾正他以後,他說:“3塊、4塊?在你們賓夕法尼亞會有5塊看上去是非常不錯的。”

“但是我在那兒根本就不需要地毯,我真的是不想要。”“在賓夕法尼亞它們看上去不好嗎?”他用腳趾一鉤把上麵的鉤到一邊,露出下麵的。“這塊大的,金黃色和白色相間的,你喜歡的話,600元。”我剛去抓,他已經扯過來一塊小的壓在上麵。“米切那·薩黑,您真是好眼力,那塊是中國貨,真絲和羊毛做成的。再看看這些小結吧。”他給我上了一堂地毯製作課:設計、打結的變化,令人眼花繚亂的色彩,聽他講起來簡直讓入神魂顛倒、目瞪口呆。

第三天他來同我喝茶。又駁倒了我的另一種理論。“您不能隨身攜帶?我給您送去。這兒有駱駝,卡拉奇有船,紐約有火車,到您的家鄉賓夕法尼亞還有汽車。”他拿出一個筆記本,地毯買主的地址遍布世界各地,有從伊朗的馬什哈德買的,有從烏茲別克的布哈拉買的,顯然他總是牽著隻滿載的駱駝。他呢,在裝運地址旁也貼上顧客的來信,證明那些地毯最後已經到了新主人的手裏。“米切那·薩黑,這4塊地毯給您個特價,450元。這樣的交易不會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