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還有些事兒大夥心裏也都清楚。那時候,福海和玲兒相好。兩個小人兒很像今天的春生和水珠,整天黏黏糊糊往一起湊,也經常在歪柳那疙瘩練習親嘴。後來,玲兒卻嫁了個開豆腐坊的。玲兒她爹逼著,沒辦法。福海和玲兒兩個人抱著歪柳哭了整整一個晚上,全村人都聽得見。
把這些事前後聯係起來,村裏人的臉就有點蒼白,怕是又要出點什麼事吧?事實卻大大出乎人們的預料。很快,福海和水珠就辦了一場規模空前的婚禮。人們偷偷看水珠,發現水珠滿臉喜色,好像並沒有哭過。
春生離開了村子,臨走前發了個誓:三年後回來,一定要蓋八間大瓦房,娶一個比水珠更漂亮的女人做老婆。婚禮上的福海倒是顯得有點晦氣。大喜之夜,幾個好事的年輕人偷偷來“聽房”,卻聽見福海和水珠正在屋子裏拌嘴。
福海說:“昨晚,你和春生怎麼不哭一哭呢?我在歪柳那兒等了一夜,你們也沒來。真的太不像話了。”
水珠說:“有什麼好哭的?你比春生有錢,我偷著樂還來不及呢。”
福海說:“你們不哭,我心裏這口氣怎麼咽得下去?”接著,傳出一聲爆響,像是碎了一隻碗。此後,人們覺得福海在村子裏走路的姿勢跟剛回來的時候有很大不同,怎麼看都顯得有點歪。
韋爾德的禮物
十七年後的陽光下,幾隻蝴蝶輕盈地飛過斑駁的樹影,而凱恩隻是定定地望向樹林深處,最後吸了兩口“駱駝”香煙,狠狠地將煙蒂在身後的橡樹幹上旋滅了。“除了不幸,一切都結束了。”他的嘴角牽出一絲頹喪的苦笑,回憶又開始像那從漂流瓶中逃出的魔鬼,無情地啃噬著他的心靈。
5個月前,凱恩還是華爾街上令人豔羨的商界精英,與競爭對手連連成功的交手膨脹了他的自信,而滾雪球般的利潤愈加刺激了他的雄心。然而,幸運女神的眷顧不是永恒的,就在凱恩準備繼續拓展自己的商業版圖的時候,風雲變幻的交易市場上,一次投資失誤引發了惡性連鎖反應。短短幾周之後,赤手空拳艱難打拚出的金融帝國,隻剩下淒涼的斷壁殘垣。豪華別墅、頂級跑車、名模女伴、名牌套裝……同財富一起走向他的生活的,最終又和金錢一起將他拋棄了。更糟的是,也許因為被成功的光環包圍得太久,凱恩發覺,自己根本無法麵對慘痛失敗後的每一天,而在無數並不真誠卻無比動聽的恭維與讚美中,他早已迷失了可以重新起飛的支點。
凱恩黯然回到了闊別17年的故鄉——山穀懷抱中的喬奇鎮。地圖上根本找不到它的名字,這裏,除了安靜,隻有貧窮。少年時的他便渴望走出小鎮,當他沉醉於大都市的燈紅酒綠的時候,也從未記起過它的樣子。現在他回來了,不過,並不是為了追憶和懷念什麼。
這片樹林位於小鎮西邊。凱恩撫摩著橡樹皮被煙蒂燒灼後的痕跡,然後疲憊地垂下手臂,默默地想:“這是最後的旅途吧,這兒很安靜,不需要太久……”
“我說,在林子裏吸煙可是很危險哪。”正在出神的凱恩被一個蒼老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頭一看,一個身材瘦小的老頭正站在身後,很機警地盯著自己。他的胸前掛著一副像是高倍率的望遠鏡,背後還有一支長筒獵槍。“有什麼要幫忙嗎?這裏很容易迷路的。”
凱恩下意識地摸了摸夾克衫口袋,支吾地應付:“手表鏈不知什麼時候鬆脫了,我想應該掉在這附近,不過還沒找到。”
老頭想了一下,然後大手一揮:“我和你一塊兒找吧。這裏網狀的小路幾乎可以通往任何地方,沒個向導可不行。”說著,又打量一下凱恩,“特別是對你這樣的外地人。”
於是,凱恩硬著頭皮,開始和老頭沿著來時的小路,尋找那塊根本不存在的手表。
一路上,凱恩一直沉默不語,而那個老頭卻似乎有著很高的興致。“叫我韋爾德好啦,喬奇鎮唯一的守林員。”他的臉上泛起自豪的笑容,然後又自顧自地談論起來,“很少有人願意花上一個半鍾頭來體會樹林的美妙了,其實隻要細心一點,你就有很多意外的發現。比如有些交叉小徑的卵石間能找到餅狀海膽的化石;榛子上啃咬的痕跡告訴你睡鼠應該不遠;蜂蘭常常長在茂密的灌木叢裏;歐洲蕨和月桂樹叢裏有時還能看到雉雞和喜鵲……”他的語調,溫和得如同談及最親密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