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校場,阿土發現自家將軍今日好像特別有力氣,舉了石鎖又打了兩套拳,接著又舞幾套長槍,無不虎虎生威,赤著的上身汗流成瀑,在晨光中越發顯得肌理結實,泛出褐色的光澤。
其他人也發現了,跑過來湊著阿土擠眉弄眼道,“你們看你們看,將軍今日真是容光煥發精神百倍。”
阿土也偷笑,“那是那是。我昨日可是隨將軍前去王府迎親的,宜安郡主美得很。”
有人一巴掌拍過來,“瞎說,新娘頂了蓋頭,你能看到什麼。”
阿土哼哼道,“你不信?待會兒將軍要同郡主出門,進宮麵聖,你們躲一邊仔細瞧好了。”
於是有人嘖嘖道,“將軍真是豔福不淺。”
不想他話音甫落,荊放的聲音冷冷傳來,“今日操練是不是差些分量?你們還有精神嚼舌根。”
眾人趕緊繃直身子,個個立如標槍。
荊放握了一杆長纓槍大步走來,冷冷道,“每人加一套操。阿土,兩套。”
眾人一苦,隨後又憋住笑,紛紛用眼風瞥阿土吃屎一般的表情。
一套操可不輕鬆,半個時辰馬步,二十下石鎖,五套拳法,十套槍法,還得繞校場跑足十圈。他們想,可憐的阿土,隻怕今日不用吃午飯了。
匆匆沐浴著裝後,荊放就趕緊出了驛館。按本朝禮儀規製,皇族一係凡有婚嫁,新人當在第二日早朝後,入宮覲見皇上和太後,太後特別喜愛的,還會賜宴宮中。
馬車已停在驛館外。荊放掀簾入車時,赫連敏敏已坐在車內。她瞄他一眼,便冷冰冰轉過頭看窗外。
荊放不著聲,坐得筆挺,兩人並不說話。
外麵跟了司儀太監和宮人侍衛若幹,一路都靜悄悄的。赫連敏敏這日穿的是水紅色長襟廣袖的裙服,上衣緊窄,長裙卻逶迤,開滿一裙海棠花,又喜慶又嬌豔,挽了雲髻,也不再留小女兒額發,越發顯得肌膚如玉眉目蔥蘢。
荊放偷偷看了她兩眼,不料赫連敏敏一轉頭,正好與他目光相接。
他有些不自然地轉開目光,赫連敏敏卻道,“荊放。”
他嗯了一聲。
赫連敏敏道,“我想和你商量一個事。你上表皇上,留我在上京如何?”
荊放轉過眼來看她,目黑不語。
赫連敏敏想,這事得求他,如今她按皇帝的意思嫁了,至於出嫁後何去何從,總歸是小夫妻的事,但凡荊放開了口,想來皇帝不會橫加幹預。
於是聲音軟下來,“我聽說朔北苦寒,我怕冷,我也不舍得父王。你便對皇上說,憐我體弱,留我在父王身邊再伺候幾年可好?”
她一邊說一邊心裏盤算,拖上幾年,搞不好他便戰死朔北了。又覺得有些不厚道,於是接著道,“你在朔北,若有喜歡的人,不妨納成妾侍……”
沒等她說完,荊放冷冷說一個字,“好。”
然後他轉頭看別處,赫連敏敏隻覺得他麵色沉沉,也不好再說話,捉了裙裾轉頭望別處。
入宮麵聖,一切按禮儀規製來。皇帝皇後雙雙上座,笑得和煦,赫連敏敏心裏有梗,不想強顏歡笑,隻漠然做足禮儀。禮儀畢後,皇帝要和荊放君臣議事,皇後便領了赫連敏敏一同前往慈寧宮向太後問安。
臨行前,赫連敏敏去看荊放,很擔心他忘了她所囑之事,但荊放站得挺直,看也不看她,隻留一個沉默的側麵。
太後素來喜愛宜安郡主,果然設了家宴。皇帝傳話來,說是要留荊放與幾個臣子一起議事,不過來了,於是這頓飯便獨留赫連敏敏陪著太後皇後吃。
她吃得心不在焉,隻想荊放那個榆木疙瘩到底有沒有照她說的去做。不想,這恍惚神情卻惹了皇後打趣,與太後說,這小倆口新婚燕爾見著很是甜蜜,一時也離不得,看來皇上果真聖明,指了一段極好的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