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馬白菜(1 / 2)

這一行便似乎漫漫無期了。

赫連敏敏昏睡了兩日,知道一切塵埃落定,便強振了些精神起來,發現隊伍早已出了武襄關,舉目望去,四處一片空闊遼遠。

隊伍白日趕路,夜晚紮營。因了赫連敏敏的緣故,隊伍走得慢吞吞,與以往急行軍有天壤之別。每當阿土回頭望見那長長一隊馬車時,便各種鬱悶。太後皇上賞賜給宜安郡主的嫁妝不少,寧遠王心疼女兒,火上澆油又加了一大筆,又擔心女兒遠去北地不習慣,因此各種嫁妝和用物便載了長長一車隊。

阿土還曾嬉皮笑臉對荊放說,“將軍,娶王爺女兒真是暴財滾滾呐。”如今,他知曉那郡主與他家將軍相敬如冰,才再也不說這般玩笑話。

於是他愁眉苦臉去對荊放說,“將軍,帶著娘們走路好不利索。”

荊放看他一眼,“你是不是閑得嘴皮子發癢?”

阿土趕緊搖頭,閉了片刻嘴,又忍不住嘴癢道,“將軍,我們有將士五千,偏又走得慢,路上不知要耽擱多久,軍需怕是不足。”

荊放皺皺眉,他也正好思慮及此,當下又沉心想了片刻。

第四日一早,荊放便將人馬分作兩批。命三千將士領了大半嫁妝,照往日行軍腳程,先行一步回朔北。自己則領了餘下兩千人,慢慢趕路。臨行前,他叮囑率先行部隊的副將,“路上當心,尤其是薄刀嶺。”

待先行部隊撤走了,赫連敏敏才從睡夢中醒來,坐在營帳裏懶綿綿地任由芳嬤嬤為她梳頭著衣。自出京上路,她便與荊放心照不宣的各居一帳,芳嬤嬤拿她無法,想起臨時前寧遠王叮囑,勿摻和他們夫妻二人之事,隻細心照顧郡主便好,於是也不多言,隻和錦衣陪著赫連敏敏同居一帳。

錦衣不過十六七歲,向來好奇心重,又是個粗神經的,這種荒嶺行軍,是她在繁華上京從不曾體會的,先前陪著赫連敏敏擠出的傷感早已丟去了九霄雲外,每日都打雞血般精神抖擻。

這時,她從帳外衝進來嚷,“郡主,聽說有三千人先走了。”

赫連敏敏撇撇嘴,打個嗬欠。自那日歸寧一別後,她再不曾和荊放說過話,他的人先走後走,走與不走,關她屁事。

這兩日她有了些精神,芳嬤嬤與她梳了極簡的發髻,隻別了一支雪銀鑲藍玉的花簪,穿了淡藍繡銀燕的窄袖裙服,整個人看來十分清爽。

錦衣眨眨眼,湊過去說,“郡主,出去曬曬太陽吧。今日春光可好了。”

赫連敏敏果斷說,“不去。”

錦衣蹲在一旁,托著腮歎口氣,“後麵有條河。”

赫連敏敏慢慢喝溫好的羊乳,不理她。

她瞥一眼赫連敏敏,繼續道,“他們在後河飲馬,好多馬呀。”

赫連敏敏果然眼睛亮了亮,轉過頭來看她。她於是歡天喜地地撲過去,“郡主,別不開心了,不開心也得過一天,不如我們去看馬,開開心。”

芳嬤嬤笑,錦衣這傻孩子倒說一句實話,的確,這日子開心得過不開心也得過。

赫連敏敏也似有所觸動,又喜歡馬,終於站起身來了。

營地後方不遠,的確有一條小河。河岸兩旁有些低矮稀疏的灌木,臨近岸邊的河床上堆砌著淩亂猙獰的大石,赫連敏敏見著便想,這裏連河流也比京城的粗獷許多。

這時後河果然熱鬧非凡。

除了許許多多的馬,黑的紅的灰的棕的,或站或臥,揚蹄甩尾,還有三五成群笑聲響亮的將士,一色五大三粗的漢子,挽了褲腿袖管立在河水裏潑水洗馬,互相嚷嚷,分外歡快。

赫連敏敏見著馬,心情好了不少,但又不好走近,立在一處大石上,看得很是歡悅。錦衣指指點點道,“看看看,那匹好,毛色純,額帶白星。”

赫連敏敏搖搖頭,伸手一指,“我說旁邊那匹好,青灰毛色,雖然體格不大,但骨架勻稱,後臀緊實。錦衣你看它蹄冠粗厚,踏水時水花濺得比人還高,定是腿膝十分有力。”

她說得興致勃勃,並未察覺有人慢慢走到她身後。

錦衣嗯嗯地點頭,到處看。忽然指著一處笑,“郡主你看,那馬將人踢翻了!”

不遠處傳來長長一聲嘶鳴,赫連敏敏轉頭瞧去,果然見一匹栗色大馬正飛起後腿,一腳將身後人踢得四仰八叉,隨即揚蹄踏水,自河中心飛奔而來,頓時四方騷動,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