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紙醉金迷(2 / 3)

張一民感覺壓力像一座座大山向自己而來,許多尖刻的言語又像是向他的身上捅刀子,自己無處可逃。

這時,門開了,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婆子和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女孩子走了進來。

那老婆子看見張一民,立即跪倒在地,說:“張局長,您救救我的劍兒,來世為您做牛做馬都行。”

張芳也陪同母親跪倒在地,她邊哭邊說:“張局長,您救救我哥吧,我哥不是壞人,您就救救他吧。”

張一民見此情景,上前要扶起桂花,嘴裏說:“老人家,千萬別這樣,我能幫的一定幫,你先起來說話。”

“您不答應,我就不起來。”桂花涕淚交流地說。

張一民也跪倒在桂花麵前,說:“您老人家如果不起來,我也就陪您跪著。”

“您起來,您是什麼樣的人,是共產黨的大官,我是小老百姓,從來隻有老百姓給當官的磕頭,哪見過您這樣的。”

“共產黨的官也是人民的公仆,老百姓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幹部與群眾是平等的魚水關係。老人家如果不起來,我也就不起來。”張一民認真地說。

“您真是個青天大老爺,是個好人啦。我起來,芳兒也起來,起來說話行吧?”桂花一邊抹著淚,一邊爬起來。

張一民攙扶著桂花,把她扶在沙發上坐下。他打量著眼前這個女人,她大約五十多歲,滿頭白發,額頭上溝壑縱橫般地遍布著皺紋,一雙手掌布滿老繭,感覺像摸在鐵砂紙上。

桂花看見張局長在看她,也打量起張局長來。這是個四十出頭的男人,中等身材,臉上輪廓分明,一雙眼睛十分銳利,既給人親和感又讓人心生敬畏。

“我的劍兒做了對不起您的事,您打他也好罵他也好,可不能把他抓起來。”桂花漸漸膽大起來,把要說的話說了出來。

“張劍是個好同誌,我們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可能與他妻子有關,這個問題我們正在查,相信不久將會大白於天下,到時我們會向您老人家有個交待的。”

“您可不能糊我老婆子,您說他是個好同誌,請您把他放出來,您有這個權力。”桂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我真的沒有權力放他,現在案件提起公訴了,要等法院判決的結果才能決定是否放。”張一民解釋說。

“那您是不幫了?”桂花對這方麵一竅不通,她沒出過遠門,也沒見過什麼世麵,更不懂得法律方麵的知識。在她的印象中,公安局就像宮廷劇中的衙門一樣,那些大老爺們說一不二。

“我肯定是幫的,但我說了不算,得由法官說了算。”張一民很耐心也很認真地解釋。

“媽媽,你別絮絮叨叨地,張局長答應幫我們,公檢法是三家,分工不同,哥哥的事要由法院定。”張芳不耐煩了,在旁邊插話說。

“對,你說的對,不要怪你媽媽,她不知道啊,我也理解她的心情,另外作為局裏的領導,我沒有管理好,我也有責任,我對不起你們,我向你們表示道歉。”張一民說著,一邊敬了個標準的禮。

“姚琴,你們可熟悉?”張一民問道。

“你是說張劍的女朋友,到過家裏兩次,模樣兒還不錯,每次呆不到兩三個小時就吵嚷著回城,說家裏太髒,看見雞屎鴨屎就怕,說沒法立足。我說孩子農村就這個樣子,你以後跟劍兒在城市裏生活,有時間來看我一眼就行。”桂花說。

“我還沒見過她呢,我哥把她的情況打電話對我說了,我還真想見見她呢。唉,我哥哥這次被抓了,他們的關係肯定黃了,誰願意跟一個強奸犯結婚呀?”張芳跟著說。

“他們是夫妻,今年二月領的結婚證,你們不知道?”張一民有些疑惑。

“不會啊,張劍隻說姚琴是她的女朋友,沒結婚啦,也沒辦酒席。在我們農村,沒辦酒席是不算結婚的。喔,我知道了,張劍勸我少種點田,說他工作了,我不要再拚死拚活了。我說再拚命幹幾年,存幾個錢給你結婚買房子湊幾個。他一定是怕我花錢,就沒有對我說結婚,這孩子…”

桂花為兒子的孝心感動,眼淚又流了下來。

張一民說:“請你們放心,現在我們都在盡全力找張劍無罪的證據,一旦找到並被法官采信,張劍就能恢複自由,回到我們身邊來。”

兩個女人點了點頭,相互攙扶著離去。

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張一民一股悲愴和酸楚感湧上心頭,揮之不去。

桂花和張芳母女倆一路問人來到張劍租住的小區,向正在廣場上聊天的幾個老頭老太打聽張劍的住處。

“你兒子就是張劍,是那個犯強奸案的警察?”一個老太太問。

“我隻知道他被抓起來了,不知道是為什麼被抓了?”桂花說。

“哈哈,太稀奇了,你兒子成了金凰市的大名人了,上了報紙了。”“聽我家那口子說,警察強奸這在金凰市是解放以來的第一例,現在民憤很大。”“是啊,市民論壇上一些人發貼子說要予以嚴懲,有的說判無期徒刑,有的說幹脆槍斃算了。”幾個老太太嘰嘰喳喳地說了起來。

桂花聽見她們的話,脊梁上一陣陣發冷,無限地失望裹挾著她,她像三伏天掉進了冰窖。

“你們瞎嚼舌頭做什麼,我看張警官不像壞人,一切都是那個女人害的。”一個麵容慈祥的老太太說。

這句話像晴天一聲霹靂,所有人都怔住了。

桂花循著聲音看到了這個老太太,這個老人慈眉善目,她也正滿含哀憐地看著自己。“你就是張劍他媽?你兒子不是壞人,要怪就怪你媳婦,是她引狼入室。”

“老婆子,你不要沒有證據亂說,到時人家找你麻煩。”老太太的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老頭,那老頭顯然是她丈夫。

“我散步時經常看見她媳婦坐一個男人開的小轎車走,這裏麵肯定有名堂。”這個老太太心直口快。

“是的,我們也看到過,但不知他們是什麼關係?我們老姐妹經常議論這事,以前我們以為是同事,但有時深更半夜這個男人開車接送她,這關係就不正常了。”人群中另一個老太太說。

“你這位老姐,你兒子有可能被陷害的,現在報紙電視上這種事很多,有的下級為了想坐上級的位子雇凶殺人,有的奸夫淫婦聯合起來殺親夫…聽說那個女的是個賣淫女,賣淫女隻要給她錢就行,她犯不著告什麼強奸,你兒子別是被人下了套子。”剛才說張劍成了金凰名人的那個老太太顯然被現場的情緒感染,也說起了心裏話。

“我謝謝大家,可我一個鄉下老婆子,到哪裏去伸冤才能救我的兒啊?”桂花一聽大家說他的兒子是被陷害的,一時又有了希望,但她像個睜眼瞎,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你先別急,我們幾個老太太幫你收集證據,到時上法庭我們幫你作證。”幾個老太太圍在桂花周圍安慰她起來。

桂花眼淚又來了,自從丈夫死後很多年桂花都沒有流過眼淚,村上的老人說人遇到傷心過頭的事,眼淚流幹了,以後就再也流不出眼淚來了。可現在,兒子遭受這麼大的磨難,老人那幹涸已久的淚腺又複蘇了,又回到丈夫死那年的樣子,眼淚源源不斷地出來,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桂花覺得這不是個好兆頭。

母女倆按照老太太的指點,來到張劍的租住屋前。張芳按了下門鈴。

“誰呀?”屋內傳來有氣無力的聲音。

“是姚琴嗎?我是張劍他媽,你開一下門。”桂花聽見屋裏的聲音,心裏一陣狂喜,但旋即又懷疑是不是走錯了門,姚琴的聲音不是這樣的。

正是納悶的時候,門“吱呀”一聲輕輕地開了。

桂花和張芳進到屋內,打量了一下這個地方,這是一套兩居室的房子,布置得格調高雅而簡潔。

房間裏掛著一張婚紗照,窗戶上貼的喜字早已褪色,大紅的顏色變成了淡白色。此刻姚琴正躺在床上,睜開兩眼看著她們。

看到姚琴一副病懨懨地樣子,桂花剛才被老太太們煽動起來的怒火跑得無影無蹤。她急忙跑到姚琴身邊,關切地問:“孩子,你怎麼啦?生病了嗎?”

桂花用手撫了撫姚琴的額頭,嚇得一聲驚叫:“我的媽呀,這麼燙,怎麼不看醫生?”

姚琴默默搖了搖頭,兩粒豆大的淚珠從眼眶裏湧出。

“快,幫我送她去醫院。”桂花招呼張芳過來幫忙。張芳剛才也是氣衝衝地樣子,此刻見姚琴這樣,心下一軟,馬上過來幫忙。

“把她扶到我身上,我背她下樓。”桂花像下命令似地對女兒說。

“您那麼大年紀,怎麼能背得動?幹脆打120急救。”張芳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機撥通了號碼,告訴對方病人現在的位置。

“那來不及了,人家會上樓幫你背人?救人要緊,你媽是莊稼人,有的就是力氣,快扶她到我背上。”桂花又一次下達了命令。

張芳知道母親脾氣很倔強,隻好依照她的話做。

當桂花將姚琴背到樓下的時候,120急救車已經到了。

在醫院急救室,醫生給姚琴量了體溫,三十九度七,後來又驗了血,初步確診是患重度傷寒,建議住院治療。

一個醫生讓桂花去交住院費,桂花問要多少錢,那醫生開了個單子,說先預收壹仟元,多退少補。

張芳說:“錢不能交,咱們把她送到醫院已經算對得起她了。哥哥要不是她害的能到現在這個地步嗎?”

桂花把張芳喊出門說:“芳,聽話,按醫生說的去交點錢,不然人家不給用藥。”

“媽,您是老糊塗了,她不是我嫂子,我沒有這樣的嫂子。我這錢可都是救我哥的,不能花在她身上。”張芳固執地說。

“你要不去我就去,我不花你的錢,回家全部給你補上。我看你嫂子不像是壞心腸的人,人一生誰沒有點波折,就算她對你哥不好,可我們不能以怨報怨。你父親在世的時候常說祖上無德,所以我們家族才不興旺,他告訴我們後人要多做善事、以德服人。現在救人要緊!”

桂花知道如果不交錢,醫院是不會救人的。丈夫那年出交通事故,腰椎被撞斷,被送到醫院後,醫生讓交三萬元住院費,否則不給醫治。開車的那個小夥子將人送來後就溜之大吉了,桂花借遍了全村,也隻借了一萬塊錢,眼睜睜地看著丈夫在自己眼前死去,欲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現在姚琴急需救治,至於她和劍兒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且不去管,畢竟她現在是自己的兒媳婦。“救人要緊”,這個樸實的農村婦女此刻滿腦子裏都是這個念頭。

桂花交了錢,姚琴才住進了病房。

姚琴憔悴多了,眼光有些散亂,喉嚨沙啞,她盯著那點滴出神。

桂花到街上的小飯店裏,讓老板給熬了碗米粥,又要了碟鹹菜,然後她端著粥和鹹菜來到病床前,對姚琴說:“孩子,早上還沒吃吧,感冒了不能吃油葷的東西,快喝口粥吧,知道你嘴裏沒味,我還要了點鹹菜。”

姚琴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桂花就一口一口地喂她吃,她想起小時候張劍和張芳感冒發燒,她也是這樣喂他們吃的,這個時候又像回複到從前,她又體會到了做母親的責任和幸福。

姚琴一邊吃,一邊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老人,其實她並不老,隻不過才五十出頭,但頭發幾乎全白了,她印象中去年陪張劍到鄉下的時候,桂花還沒有這麼多白頭發。她手上的皮膚像柴火一樣粗糙,青筋暴出的手背上滿是密密麻麻的老年斑,這隻手正拿著勺子舀上一點粥然後攢上一點鹹菜,喂到自己的嘴裏,這粥吃起來十分的香甜,姚琴大口大口地吃著,心裏湧上了一股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