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勉強笑了笑，尋思這仙女廟究竟是什麼地方，竟能在此接二連三遇上貴人，尤其是方才畫舫上那人……
正想著，忽然“咕咚”一聲怪響，像是什麼重物被沉入湖中。他箭步邁上船舷……猜想莫不是沈茗也在這艘船上。
他剛一出船艙，耳邊就多出來一個人的笑聲：“主子讓我送公子一程，公子要上哪啊？”
他驚異。那是方才和鳳目美男對話的仆役。他怎麼也在這船上？
他還來不及反映，就有一把利刃穿到他的後心。他被那人一推，落入水中。
蘇墨慌忙閉氣，冰冷的湖水頓時包圍了他，他感到一陣窒息。那人果然還是不肯放過他！趕盡殺絕，正是為帝者的狠辣。
他撒開手腳，剛要浮到水麵上，忽然想起船上不知有多少人馬，也許還在等著他。
耳畔接二連三有重物被沉入水中的聲音。他現在探出頭，必死無疑。
鼻端慢慢的滲入血腥，他睜大了眼睛，勉強在水中視物，離他最近的……好象是一個人！他遊過去，一把抓住那人衣襟，那人早已斷氣，蘇墨握在手裏的……是尼姑的僧袍！
他想起甲板上的對話，那人說“寺裏都清掃幹淨了”，原來是此意。
水麵撲通撲通，不斷的有重物下墜又浮沉。黎明之前的黑夜，霧氣中都是血色。
蘇墨終於遊到遠處，浮出水麵換了口氣。船已經開走了，朦朧中隻剩三個黑影。蘇墨低頭，忍不住惡心，四周湖麵上，正飄著一具具浮屍，全是青衫僧袍的尼姑。
他們是滅口。仙女廟一眾尼姑，還有他自己的性命，犧牲了都隻為保住那一人的秘密。
他想起沈茗，那人說過：沈茗是江南第一徽商之子，等閑人不敢動他。可甲板上那人絕不是等閑，沈茗也會被滅口嗎？
他在湖麵上並沒有看到除尼姑以外的屍體，如果沈茗沒死，應和他一樣飄到這岸上來了。他試探著喊了一聲：“流水兄？”
沒人答應。
湖麵平靜，無風無波。
他想：生死有命。他與沈茗不過萍水相逢。
剛歎了口氣，灌木叢裏有人叫了一聲：“蘇墨！”
蘇墨高興：“沈兄！”
沈茗抱著腦袋，從灌木內探出頭，又馬上縮回去。似還在擔心有追兵追上岸來。
蘇墨跑了幾步：“沈兄，你也被他們丟下水來？你有沒有受傷？”他背上還插著刀，卻一點也不疼。幸好有師傅的天蠶背心，他跑到沈茗麵前蹲下，背後半截匕首在月光下泠泠發光。
沈茗連退兩步，瞠目結舌，想幫他拔刀又不敢。蘇墨愣了片刻，自己手臂繞到背後把利刃拔了出來，在沈茗麵前一晃，刀刃上果然是不見血的，沈茗這才吐了口氣。
蘇墨把匕首扔在一邊，自己像泄了氣似的，一下子坐倒在濕軟的草叢裏。今晚的際遇太驚悚，沈茗也是這回子才緩過神來。
他默默掏出懷中火折子，剛下過場雨，草木皆濕，他好容易才生起火，蘇墨濕淋淋坐在旁邊，背對著他，惆悵望著月光。
沈茗自己脫了外衫，勸他把衣服脫下來烤幹，他動也不動。
沈茗勸道：“那幫人一定以為咱們死了，一時半會不會找來。熬過今晚，等天亮了就能離開。我看他們在江南也待不了多久，避過這段日子就好了。”
蘇墨用手掬了把月光，歎息一聲說：“西子湖一夜之間飄上那麼多浮屍，官府不可能不追查，我看沈兄咱們想躲也躲不過。”
沈茗看他一眼，也歎了口氣。月下書生黑眸煙波蕩漾，實在招人心疼。
沈茗直覺有什麼不對，再借天光瞧，他心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