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絲轉白,從來不是蒼涼事,千絲萬縷皆是纏綿情意。
唐堇把這情話聽到耳裏,彎眸露笑,頗覺幸福。
額上的傷過了約莫一旬才見好,完顏亮最後一次為唐堇解下白淨紗布,見那一塊傷口已徹底結痂,總算鬆了口氣。
這人心疼揉揉那旁邊完好的肌膚,問道:“還疼不疼?”
唐堇搖了搖頭,完顏亮不敢當真碰上去,他自己倒毫無顧忌,伸手拿指腹輕輕觸摸,回道:“按著有點疼……但未再感到頭痛了。”
完顏亮蹙眉,急忙拉下他的手握在掌心,話裏隱隱帶著責備道:“別去碰,才剛拆了紗布,不知還要養多久。”
唐堇彎唇,沒有反駁,對他點頭回道:“我會小心一些。”話落暗自想著腦中倏然浮現的舊事。
所回憶起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唐堇那時可憐,而現在回首隻覺好笑而已,不過縱然再覺有趣,眼下他看著這人如此緊張的模樣,都不忍把這故事說出口來,以免令其心疼。
唐堇想說的是小時候被罰跪的事情,他忘了當初被二娘懲罰的緣由,隻記得天已入夜,他困乏不堪,卻仍被罰了個通宵,在門外院裏反省。
跪著跪著,小小年紀沒有足夠耐力,唐堇很快便打起了盹兒,腦袋一抖一抖,最後身子“噗通”一下倒下去,額頭摔倒泥土上,好巧不巧被一塊粗糙小石子割破了一寸皮膚。
唐堇疼得“哇哇”大哭起來,唐父起身出來看,這才忍不住把他帶回房裏休息,而他的二娘見他腦袋上流著血珠子,瞪了一眼後也不再繼續為難。
明明摔破了頭,年幼的唐堇卻覺得走了好運,終於能睡到床上。頭上摔破的地方沒有花錢買什麼金貴藥膏,僅是草草地敷了幾片唐父從林裏摘來的藥葉子,不知不覺竟也完好如初。
如今即使仔細去看,也瞧不出半點傷痕。
唐堇一邊想著,一邊下意識地抬手,往回憶裏的那地方摸摸,轉眸向完顏亮問道:“阿亮,我的傷口不淺,往後會留下痕跡嗎?”
完顏亮看他剛才走神,不知他在想些什麼,此刻聞言不禁一笑,在他傷口旁邊親一下,回道:“大夫說不會,我雖不知究竟會如何,卻覺得留與不留都無甚所謂。”
“嗯?”唐堇露出猶疑神色,不是十分認同。
他不是女子,不會在意自己是否麵相俊秀,然雖如此,他亦不願自己變得醜陋古怪,更何況如今有相好之人在身邊……在他看來,完顏亮儀表堂堂,本就值得上更好的人,唐堇不希望自己站在這人身邊時總不願抬頭,隻怕露出疤痕會令其顏麵無光。
唐堇心裏如此作想,嘴上不經意便說了出來:“額上留疤,別人看著都會害怕的……”
“這有什麼好怕的,”完顏亮托著他下頜轉頭看來看去,作出凝神細思的神情,罷了故作正經,回道,“害怕不會,倒很有一番特色,我可以改口叫你‘醜堇兒’。”
這人說著,故意抬手擋住他一邊臉頰道“這是美堇兒”,隨後立馬又換一邊樂道“這是醜堇兒”。